□乐华泽

棉花，不是花，也不是木棉花。刚开时，棉花的花呈白色，慢慢会变成浅黄色或玫瑰色。一株棉花常常出现几种颜色的花朵，十分好看。花凋谢后，结出了椭圆形的绿色果实，称为棉桃，或棉铃，棉桃慢慢长大成鸡蛋大的样子，成熟裂开时露出柔软的白色纤维，里面有三五个小瓣子，形成一个个白絮球，这就是棉花。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种棉花，也在这时开始制钵放种。那是年前种大麦时留下的空地，叫“棉床”。土壤入冬时深翻，搁置在那冻一个冬天，开春就十分松软了。每年在初春这个当口，妈妈都要对“棉床”上的土壤进行两三次细翻，让土壤松散，还要加点有机肥，增加肥力。妈妈说，土松泥肥，棉花苗才长得壮实。

制钵是一个烦琐的劳动，用制钵器一个一个地踩出来，我们叫它“营养钵”“棉花钵”。制钵时一家一户，天麻麻亮就起床了，带着晨霜开始一天的劳作。一个人踩钵，一个人拾钵，满满的大麦地里“嗑嗑”的刮钵声此起彼伏，响彻田野，似春天的希望之曲。

小时候我跟父母下地，好奇地踩过钵，使出吃奶的力气也踩不出来。那时制钵器的钵口是铁皮的，大约一扎高的圆柱体，又笨又重，难脱钵，打不了几个“营养钵”，就踩不动了。妈妈总是打三五个就清理一下制钵器钵口的土，费工费力。想想看，一亩地要三千五百个左右“营养钵”，得花多少工夫。后来，人们发现用稻草灰拭钵口不黏土，实用又便捷，这样的“营养钵”，不仅结实，还光滑。

放种简单多了，一个“营养钵”两粒棉花籽。撒下希望的种子，浇一遍足水，盖上薄膜，搭好棚架，没几天，棉籽悄悄地生根发芽了。待棉花苗长出三五片叶子，就要间苗，一个“营养钵”只能留下一株，也算是“优生优育”。

大麦割完，开始大田移栽。一亩地分成两块田，每块栽四行棉花，把绳子从田头拉到田尾，然后在绳子的一边用开塘器一个一个地踩棉花塘口。挑“营养钵”的，塘口放棉花苗的，用泥土把棉花苗扶正压实的，一家人分工合作，也有邻里间相互换工的，这套流程最吃功夫了。

移栽大田后，田间管理的“持久战”才刚刚开始，松土、施肥、薅草、抹芽、打顶、采摘，从初夏一直忙到深秋。

到了十月份，秋高气爽，棉桃成熟了，从下向上逐次开裂，吐出一团团柔软雪白的棉絮。这时，几乎每天都要往棉花地里跑，一场雨一遍肥，晴天摘棉花，真是懒人种不得。

种棉花，苦是苦，那时候也是农家人的“活期存折”。那时摘下棉花晒干了，装到用三四个蛇皮袋缝制的大包里，运到棉花仓去卖。有时是妈妈肩挑，有时是我用自行车驮，或是用小船撑到棉花仓，等级好、无杂质，一担棉能卖两百多元钱。

记得2004年，我家最后一年种棉花。那时，妹妹读中专，每个月都要生活费。当时，父亲已经去世，妈妈身体不好，家里没有其他收入来源，种棉花成了我唯一选择。说起来简简单单，无一不饱含着辛勤的劳作与希望。棉花成熟的季节，我的账本至今都记录着全年棉花收入1693元。

那些年种棉花，流淌的汗水，浸润着期待与收获。无论是高温施肥、苗下薅草，还是雷雨前抢摘棉花，都揣进那些忙忙碌碌的日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