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凤美

“妈，周末我回去拿鸡鸭各一只，帮我杀好备着！”每次视频通话，我总像下任务般跟母亲念叨。屏幕那头，母亲布满皱纹的脸笑成一朵绽放的菊花，眼角的褶皱里盛满了温柔的光：“鸡鸭圈里现成的，你天天回来都管够！”

好多个夜深人静的凌晨，我想起母亲鬓角的白发，想起母亲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动身体时，心里不由得泛起了阵阵酸涩。记忆里的捶腿声突然清晰——过去的那些年，她在建筑工地和男人们比拼挑砖搬水泥，收工后还要摸黑侍弄庄稼，喂养牲畜，照顾老幼。当我们上小学后想搭把手，她总说“小孩骨头脆，容易受伤”，久而久之，这句温柔的谎言竟让我们习惯了不帮忙、不搭把手。直到现在偶尔回娘家，也是常常“袖手旁观”，像个客人一样坐享其成。

成家立业后，想让她享清福却成了奢望。记得那天晚上九点，我的婚礼刚结束，她就催着姐夫连夜开车赶回差不多两百公里外的家，只因惦记着圈里的牛羊和鸡鸭；每次提议接她进城，她总默不作声转身忙活。就连生病需要住院也要百般迁就她，陪她早上出门晚上回家。对她来说，田间的虫鸣、邻里的寒暄，远比高楼里的寂静更踏实。

去年，骑车摔伤的我在休养一个月后要回单位上班。因我一个人在外地，得知老公要给我请保姆时，母亲突然“请战”：“我这老胳膊老腿，做个饭还难不倒我！”拗不过倔强的她，母亲住进了我的小屋。她像只小蜜蜂一样，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还将家里收拾得妥妥帖帖。那段时间，同事们每天见我都说“又圆润了不少”，直到现在，我的体重都没能减下来。可母亲看着我现在的身材，还一脸欣慰，说:“现在你的体重刚合适，以前太瘦了，让人心疼。”

今年，在我们百般劝说下，父母将家里的四分之三土地出租给别人做果园。然而，闲不下来的母亲仍然时不时去果园边转悠，最终从果园老板那接下了除草和杀虫的活儿。我知道，年近七旬仍在劳作的母亲，不过是怕成为子女的累赘。母亲的“有用”不是负担，而是岁月沉淀的温柔。这份被需要的温度，早已化作血脉里最安心的羁绊。于是，我们默契地给她送鸡苗、捎药材，既满足她“有用”的心愿，也悄悄守护着她的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