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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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是一种隐居 2025年04月23日 盐城晚报 05版 登瀛

□孙立昕

因为一次出游,作家提姆·罗宾逊喜欢上了苏格兰南部的阿伦岛,索性和妻子在那里扎根,一住就是25年。荒凉贫苦的生活,非但没有让他们颓废,反而让他们找到了另一种让生命开花的方法:“他钟爱的普鲁斯特,她的维吉尔和但丁,在漫长的冬夜,一个人对着另一个人朗诵,二人的修道院,就此缓慢地度过多年。”

从世俗的喧嚣中抽身而去,一对避世者,用阅读与写作,开辟了孤岛的荒芜,让人像艺术一样“猛地一下给人以生命的撞击”。

两次奔赴阿伦岛的荷兰作家塞斯·诺特博姆,盛赞罗宾逊的《阿伦岛之石》:“他所在的这个小岛重生了,这一次是从文字中重生。”

阿伦岛是对阅读的一个隐喻——阅读是一种隐居,是一场自我隔离、自我发现的旅程。

不是所有读书人都能像罗宾逊那么幸运,可以抛下一切,找到一个遗世独立、不受干扰的读书地,但每个读书人都有自己的“阿伦岛”。

比如波尔多乡下的蒙田城堡。

38岁时,蒙田辞去官职,回到祖辈留下来的乡间城堡,一头扎进城堡拐角处的塔楼,在读书、思考和写作中度过了十年隐居生活,“要保留一个完全属于我们自己的自由空间,犹如店铺的后间,建立起我们真正的自由,和最最重要的隐逸和清静。”主动切断重返人世间的后路,蒙田在这座“自由、安宁、悠闲之栖身地”,写出四百多年来流传不衰的《随笔集》。

茨威格称蒙田的这种行为是要寻找他内心的自我。它不属于国家,不属于家族,不属于时代,不属于金钱。它被歌德称为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碉堡”。

所以说,每个读书人,都是一座孤岛。阅读,是孤岛与孤岛的相遇。这不是放逐,而是奔赴;不是离去,而是回归。

就像梅·萨藤,这位美国女诗人,在写作半生、声誉正隆之际,果断摆脱过于投入、失去自我的情感生活。来到一个海边小屋,清心独处,阅读,写作,沉思,倾听天籁,在“愉快充实的独处时间里”,与内在的自我和谐相处,领略“又是一个缩到自己茧壳里的美好日子”。

德语作家埃利亚斯·卡内蒂曾将咖啡馆描述为我们“在人群中独处”的地方。“孤岛”式读书空间是从集体性的存在中转身,走向“只身一人”,让我们反思熙熙攘攘,像日本作家本多孝好虚构的《人生删除事务所》一样,删改设定好的生命程序,清除留在身上的臃肿冗余,从人群中退场,在个人生活中出场;从欲望中退场,在内心生活中出场。

哪怕是在底层苦苦挣扎的小人物。

赫拉巴尔小说《过于喧嚣的孤独》中,废纸回收站的打包工汉嘉,整天在肮脏、潮湿、散发臭气的地下室,用一台压力机处理废纸和书籍。这样的工作没有让汉嘉窒息,因为他找到了舒展灵魂的方式——读书。

地下室这个孤岛空间想要驯化他,他用阅读去改写它,赋予它新的内涵。“我读书的时候,其实不是在读,而是把美丽的词语含在嘴里,嘬糖果似的嘬着,品烈酒似的一小口一小口地呷着。”

美丽的词语滋养美丽的人生,让汉嘉“居住在稠密的思想的孤独中,做一个追求无限与永恒的莽夫”,完成了茨威格所谓的阅读的真正意义——精神自治。

假如生活拒绝你、冷落你,可能是一种别样的提示,让你走向书本,走向诗歌,“给予存在一个形式、一种滋味、一抹风格。”(玛丽埃尔·马瑟《阅读:存在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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