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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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的身影 2025年04月16日 盐城晚报 05版 登瀛

□王惠

寒风。

弯月。

朦胧的天明前的黑暗。

偶尔飘落的冬雨在黄晕的路灯下跳跃。

母亲和我站在县道边,我拉着拉杆箱的把手,胡乱摆动着。

六点钟的省内长途车,我们五点多就到了。春节后去南方的旅客多,母亲怕长途大巴不准点,带满乘客后会直接拐入县道南侧的省道,不经过小镇。于是,我们早早来等车。

“到了公司好好上班,别让领导操心啊。”母亲叮嘱着。

“放心,我会的,也不让你操心。”我说。

“我应该操心。”母亲说。母亲的声音有些低了。

我指指南边沉睡的老街,问母亲:“你们小时候上街,就是到老街去吗?”

母亲说:“是啊,那时候我们不叫上街,叫‘去合作社’。”母亲给我讲起她年轻时去老街购物的往事。

朝阳初升,天色渐亮。路上有了行人和车辆。开往南方的班车,还没来。

我说:“妈,你回去吧。我自己等,你回去再睡会儿,挺冷的。”

母亲说:“我要看你上车再回家。”

紫色的羽绒服裹着母亲瘦小的身体,她戴着口罩,我看不清她的脸。

我轻轻为母亲捶背,记忆中,我很少给母亲捶背。

长途汽车慢悠悠停下,我把拉杆箱塞进班车行李舱,急匆匆上车靠车前窗落座,车上人并不多。

车子缓缓开动。

母亲依然站在车外光秃秃的紫薇树下,她看着车上。她看不到我,但她知道儿子在车上正在看着她。

后视镜中,母亲越来越小。车子拐上省道,母亲的身影消失了。

多年前,母亲也是这样送我踏上开往军营的长途汽车,那时候她的腰身挺拔,如今却有些弓着。

那年,我们新兵穿着没有军衔标识的军装,在市区体育场集合登车,奔赴南方的军营。父亲和母亲一起送我。我和战友们坐上车,我看着车窗外。车窗外,站立着很多前来送行的人。我看到有些家长擦着眼睛,似乎在哭泣。有一位母亲,掩面蹲在地上哭泣,边上有人在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我的父亲母亲没有哭。坐在车窗边的我,看到母亲站在父亲身边,她看着即将开动的长途汽车,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坐着的那辆车。

开往南方军营的大巴车队出发了,我们告别家乡,辞别亲人,踏上了漫漫征途。

在车上,我想起车窗外的母亲,她的眼神充满留恋和叮嘱,她似乎有很多话要对我说,我知道她要对我说什么,我暗暗对自己说,妈,您放心,我会好好服役,不会让你失望的。

母亲多次送我踏上长途班车,等车时,我们总是聊着家长里短,我喜欢向母亲询问她年轻时的往事,听了母亲的叙述,我暗自自责——为什么小时候不懂事,没有体谅父母的不易,没有分担父母的艰辛。

母亲不善于用语言表达对儿子的疼爱,特别是儿子成家后,母亲对儿子的爱更加沉默——儿子有自己的家庭,有共同生活的另一半了。

我分明从呆呆地站在车窗外的母亲身上,看到她对儿子的牵挂、不舍、担忧……

我无数次回想着车窗外母亲的身影,氤氲着亲情的身影,饱含着关爱的身影,让我在生活的路上从未感到孤独,从未失去勇气,让我的脚步更加踏实、稳健。

母亲年逾七旬,我多么希望未来的日子里,还能看到您在车窗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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