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江

春天是多情的季节，也是多味的季节。而最能体现春之味的，便是那些春之头。

春之头，是指春天刚开头的时节，那些蔬（野）菜头。许多蔬（野）菜头，也只有在这春头上，才是一道令人难忘的美味。

豌豆头，我的最爱。每年秋天，妻子都要种上两三行，为的就是这春天的期盼。春天的豌豆头，茎粗，叶肥，苞大，鲜嫩。妻子便拎一只篮子，只掐七八厘米长的嫩头。回来洗一洗，切点姜米，蒜末，几段火红的小米椒，下锅猛火爆炒，加少许盐，一盘碧绿的豌豆头端上桌，令我胃口大开。妻子说，你尽管把筷子横过来夹。此时才体会到什么叫横扫和席卷。

香椿头在我们苏北家乡吃的人不多，但在上海等苏南却大受人们喜爱。香椿头的最佳搭配是炒鸡蛋。当然鸡蛋和许多素菜都是绝配。香椿头价格不菲，一般人家不太舍得吃。

枸杞头，在我小时候，房前屋后的路边河坡沟旁，到处都是枸杞头嫩绿的身影。我挎一只竹篮子，随手可摘，不用半个小时，一篮子就满了。回来洗净，下到开水锅里烫到变色，然后捞起，沥干水，切碎，再挤成团。把香干切成丁，配在枸杞头里，拌匀，放上生抽、糖、醋、鸡精，淋上小榨菜油，那个鲜嫩，香甜，只要动了筷子，就停不下来。可惜，现在寻找一棵枸杞头，已经很难。

马兰头也是南方人的最爱。马兰头有一股微苦的清香，让人醒脑提神。马兰头通常的吃法是蒜泥清炒，但也有人喜欢凉拌。其实也是各有所爱。我因在南京、苏州帮女儿们带孩子，也喜欢上了马兰头。在老家门前的河坡上栽了一小片，却不料被管护河道的人打了除草剂，如今一棵也没有了。

野蒜头以前是河坡、桑树田里的野菜。春天的野蒜头，叶圆，长而细，似葱如韭，蓬蓬一大簇，如秀发披肩。我总是连根挖起，那个洁白如玉的小圆球根，个个饱满。挖回来一大篮子，洗净，摊在门前的帘子上晾干水分。然后切碎，晒半天太阳，拌上盐，装进坛子里压紧压实，把口封密实。一个月后，开坛，浓烈的小蒜香味直冲脑门。抓一碗，切上薄如纸的咸肉盖在上面，放进饭锅里蒸。出锅的时候，口水不由自主地流出来。咸，鲜，香，是下饭的最佳小菜。

荠菜头是人们习惯的叫法，其实吃的是荠菜的全部。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春头上的荠菜，是一年之中最肥美鲜嫩的时候。在我的家乡，春天的荠菜，似乎只有一种吃法，包春卷。万般春意一卷之。如果春天哪家不吃几回荠菜包的春卷，似乎这个春天就白过了。

其实，这春天，我最爱吃的，还是青菜头。才长出七八厘米高，含着花蕾的青菜头，用刀割下来，可清炒，可烧汤。可煮菜饭，亦可下菜面条。水开即烂，入口即化。岳母在世时，做一碗菜头手擀面，挑一筷子白花花的猪油，舀两汤勺自家做的豆汁酱油，汤汁碧绿，鲜香无比。

蓬勃而出的春之头，肥、嫩、香、鲜春之味，万万不可错过，不可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