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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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叔”往事 2024年11月07日 盐城晚报 15版 职工文苑

□周永祥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一直以来,“表叔”这个称谓在每个家族中都是非常高的,凡有大事须恭请上座。而我今天所说的“表叔”,却是特定年代里的特殊人群——过去那些穷得要饭的人的代名词。他诞生的年代我无从考证,但他消失的年代我却记忆犹新。

记得第一次听到“表叔”这个称谓,是在我7岁那年的大年三十晚上。晚饭后母亲把几个儿女喊到一块,一人发了一个红纸包,说是给的“压岁钱”,还告诉我们初一早上要说发财的话。接着又拿了十几个2分、5分的“铅角子”(硬币)和馒头放在桌子上。我好奇地问:“这个干什么。”她说:“明天早上把‘表叔’的”。母亲见我听不懂,便告诉我,这个“表叔”其实就是平时那些“讨饭的”,他们大年初一起得特别早,听到哪家放鞭开门就往那家跑,用拜年的方法跟人家要点钱或食物来度春荒。新年伊始为图吉庆,就把他们叫作“表叔”。

为了能见到真正的“表叔”,大年初一早上我和父亲起得一样早,放鞭开门后我们父子俩正在点“元宝”火盆,听到门外有人说“新年大发”,我转身借着蜡烛的光亮,看见门口站着两个中年模样的人,他们头上戴个马虎帽子,穿着破旧棉祆,身上斜背着一个布口袋,手里还拿着一根棍子,我连忙跑到桌上拿了钱和馒头放到他们手里。晚上听母亲说,这一天共有12个“表叔”来过。

我记得,那时候春节“表叔”登门拜年,都是往人家门口一站,两手作揖嘴里说着“恭喜发财”“新年大发”之类的吉庆话,等主人把钱或馒头拿给他后,又连忙往下一家赶。当年我家虽也不富裕,但我对“表叔”都很亲热。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在家见到,都会按人头拿些馒头给他们。有一个母亲喊他陈二哥的“表叔”,连续几年都带着年龄比我稍小、嘴唇上边长个小黑痣的儿子到我家来,每次我都对他额外“施舍”——只要让我摸一下小黑痣就多给一个馒头,他很高兴。

再后来,我长大了,“表叔”们拜年的方式也不断改变,有扛着麒麟喊着发财的,有打着竹板说喜话的,有拉着二胡唱淮剧的,有到你门口放挂小鞭吆喝的……而他(她)们的胃口也越来越大,非钱一概不要,把少了再来一句“老板发大财”让你高兴地再掏口袋。听口音有本地也有外地的;看样子有父子和夫妻,也有邻居合伙的。从年初一到正月十五,经常都能见到这样的人。

时光飞逝、岁月如歌。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农村普遍实行了分田到户,农民的日子逐年好转。从此以后的春节,尽管我同样按传统习俗做了充分的准备,到银行换了一些崭新的五元钞票给老婆,告诉她是给“表叔”的,但登门的人却越来越少了,一个春节下来也花不了几张。尤其是近十几年来的春节,再未见到一个“表叔”的身影。

前日休假回老家,早上听到住宅区里有人喊“卖大饼包子”,我急忙走出门叫住他,看到此人嘴上有个痣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从侧面打听原来是50多年前陈姓“表叔”带着的那个儿子。在攀谈中得知老“表叔”已去世多年。自分田到户后,他家里的日子逐年好转,自己的两个小孩各自成家都在苏南做生意,有车有房,子孙满堂。前年家里5亩多口粮田被大户承包后,闲着没事又拾起了年轻时候在外学的面食手艺,每天早上两个小时纯收入30块钱左右。

谈及往事今生,老陈既无奈又感慨:“当时都是生活所迫,每年我都是被父亲打出来跟着跑的。你看现在吃讲营养穿讲时尚,住讲宽敞用讲高档。前年康居工程两个儿子一人又拿了一套小别墅,装潢得不比城里人差,如今的日子真的是睡着笑醒了啊!”分手时老陈告诉我,他家住在某小区某幢某某号,再三邀我有空一定去玩玩,烧几个菜和我弄点小酒,拉拉家常……

望着眼前这位曾经的“小表叔”,看着他额头和嘴角两旁深深的皱纹里都蓄满笑意,想想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农民们过上蜜糖似的好日子,我由衷地感叹:中国共产党好,社会主义好,改革开放好!

作者简介:阜宁县沟墩镇政府原工作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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