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育兵

近日读曹伯高先生《稻浪深处》一书，眼前自然地呈现出一幅立体而诗意的里下河画卷。诵读那一首首饱含深情的诗句，思绪也跟着悄然走进了作者用诗意的笔触绘就的画卷里，倾听作者的追忆与讲述，共情作者的欢喜与忧伤。那些熟悉而亲切的画面在脑海中折射出一个个鲜活的关键词。

这幅画卷是深情的。深情是这部诗集的主线。“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这是诗人艾青对脚下土地的滚烫呈现，而翻阅曹伯高先生的《稻浪深处》，字里行间的深情，亦是随处可触。无论是亲情、乡情还是友情，乃至那些故乡的一草一木，作者都是在用饱含深情的笔触描绘。那些发乎内心、关乎真情的句子，像里下河秋天的金色稻浪，在眼前起伏摇曳，让人心动。

“稻子，平原的一张古老的名片/赤脚的父亲在稻浪中行走/时常，会走进我今天的梦里。”作者以平原、秋天、稻浪、赤脚行走的父亲等为元素，寥寥几笔，构建了一幅极具意象的里下河秋天的水墨画。如果前几句尚属于白描的范畴，而最后一句“时常，会走进我今天的梦里”，那种对父亲深情的怀念再也无法掩藏，让人动容。

如果说作者对父亲的情感表达仍然有一点内敛克制的特征，那么在另外一首诗中，作者对母亲的深情怀念则如奔流的河水，尽情地宣泄。母亲的去世无疑是作者一生的痛点，他把对母亲的无尽怀念化成这首《母亲，母亲……》：“都来不及挥一挥手啊/悲与痛的海啸，汹涌而至。”“母亲真的走了，那样仓促突然/这是一次真正的远行/您何处栖身，何处歇脚/在儿子的心里，梦里，叹息里……”每一个词都蕴含着不舍的泪水，每一个句子都那么让人痛心。

这幅画卷又是诗性的。这幅画卷并不华丽，质朴是其基调。你看那些朴素的标题——《捡麦穗》《大麦茶》《乡亲》，朴素得如同平原上的一株株庄稼。然而，如果你认为这些诗仅仅是质朴，那就真的疏忽了。当我们沿着标题而下，将那些句子一一捡起、咀嚼，你便会品尝出不一般的诗性滋味，或灵动，或朦胧，或跳跃，那些各具特色的句子，总会让我们陶醉和回味。

在《泪痕》中，作者这样写道：“蚌蜒河/车路河/梓辛河/卤汀河/海沟河/白涂河/有名字的河/没有名字的河……他们，是母亲脸上/悲欣交集的泪痕在。”作者以家乡的一系列河流开篇，最后却落脚于母亲的泪痕，这种时空跨越式的诗句，这种异质性的穿越，排比、通感、隐喻……似乎都不足以概括其独具匠心的诗性之美。

“粉墙黛瓦尽枕河，涟漪中/记忆坠落，开出白色睡莲一朵……秀发如瀑，曾经的窈窕身影/仍在幽长的雨巷中飘忽，飘忽。”这是作者在《烟雨姑苏》中的诗句。袅袅数语，姑苏雨巷，一位温婉动人的江南美人，款款走来，让人心醉，却有一丝淡淡的忧伤。这是多美的画面，这是多灵性的诗句啊。

这幅画卷也是富含哲理的。所谓哲理，其实是思考的过程，也是思考的结果。一个寻常的意象，加上诗人的观察与思考，就有了哲理的启迪。如《腊月》中，作者这样写道：“旋转，在某一些时刻/是生活的常态/腊月，只是在期待某一种快乐的确认……一首诗的最后一个韵脚/成了一首新歌的序曲。”如此，腊月这一寒冷的月份，一个岁月轮回的节点，又多了人生无常的思索与未来可期的总结，哲理巧妙地融于腊月的雪花飞舞中。“夜，就是夜/长着长着/长成黎明”“天国就在烟火人间”“尘世，到处藏着无尚善根/缺的是，你我执着的追寻”……类似这样充满哲理思辨的句子，在书中不经意间就能遇到。

这是值得珍藏的画卷。开卷可诵读，掩卷可回味。诗人刘年说过，“诗歌，是人间的药。”曹伯高先生把他对故乡故人的深情眷恋都融入《稻浪深处》这幅里下河的诗意画卷里。读罢《稻浪深处》作者精选的118首诗歌，似又有意犹未尽之感，作者是否在此为下一本诗集悄悄埋下一个伏笔，我不禁有了几分好奇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