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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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棵苦楝树 2024年05月21日 盐城晚报 05版 登瀛

□梅巧军

考入师范那年,父亲看我拎着从姑母家借来的那个破旧的小木箱去学校,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些愧意地对我说:“过段时间打个新木箱送学校去。”

可哪来的木料?我很失望地想。

一次周末回家,父亲指着小锅屋前那棵枝繁叶茂的苦楝树叹着气说:“把它砍倒为你打个大木箱吧!”“不行,这可是夏天我们一家人乘凉吃饭的地方!”我拒绝道。

从我记事起,这棵苦楝树就在我家锅屋前笔直地立着,经过十几年的风风雨雨,已经长成了碗口粗的参天大树。

每到夏天,它就像一把巨伞,为我们遮阳挡雨。远望那碧绿的枝叶,像一块翡翠,绿得纯净,绿得让人心醉!在阳光下走近它,叶片油亮亮的,开出无数朵紫红色的小花,像满天的星星一样,不时地眨着眼睛,又好像在跟我们说悄悄话。花儿谢了,结出一簇簇圆圆的楝树枣,水灵灵、绿油油的,一阵微风吹来,这些可爱的小精灵,随着枝叶一道摇头晃脑,可爱极了!

到了秋天,树叶落了,只剩下金黄的楝树枣,在秋风中抖动。那是它们成熟的季节,我和二弟赶忙拿来蛇皮袋,一个爬上树摘,一个在地面接,并装进袋子,背上它,步行十多里路,到公社收购站以3分钱一斤的价格,卖得几角钱。我是哥哥,舍不得弟弟,花1角钱买一套烧饼油条给弟弟。弟弟赶忙拿起香喷喷的烧饼裹着金灿灿的油条吃起来。弟弟让我也吃一口,我总是用命令的口吻道:“快吃,大哥不饿!”

回家后,我们总把卖楝树枣的钱悉数交给父亲,以备生活的不时之需。

每到夏天,母亲就在树下放一张小方桌,一家人围桌喝粥吃饭。不会忘记母亲端着一大瓷盆刚腌制的小瓜菜在桌旁不住地一上一下有节奏地颠簸,一片片白玉似的小瓜菜上下翻飞,但一片也不会落到地上,不得不佩服母亲的手艺!不会忘记父亲与叔叔们围桌而坐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谈着农事,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声音在枝叶间穿梭,惊飞一树的麻雀!不会忘记在夏天的中午,我坐在奶奶的腿上,奶奶扇着芭蕉扇,给她孙子带来丝丝凉风,我一边享受着凉爽一边听着奶奶讲那些荒诞的故事……

终于在一个周末,父亲骑着破旧的永久牌自行车,行驶约50公里的石子路,拖着带着油漆味的崭新木箱,来到我的宿舍。当看到木箱时,我心里难受极了,难道真的是砍了门前的那棵苦楝树?我疑惑地望着风尘仆仆、浑身浸透汗水的父亲。“没法子,只能砍了门前的那棵苦楝树,请人打了这个木箱。”父亲刚说完,我感到头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浓浓的父爱,令我心疼;砍掉至亲一样的大楝树,令我心痛。从此,这棵苦楝树给我童年带来的幸福与欢乐只能永远地珍藏在记忆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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