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区/龙林 美含

一

庚子年冬月十二日，清乾隆年间“通济桥”匾回归仪式在伍佑古镇隆重举行。牵动百姓思乡爱乡之情的石桥，题有“通济桥”名的一对桥名题匾终于回到了本属于它的故乡。在揭开红绸面纱那一刻，人们注意到，场内众多父老乡亲眼内噙满了泪水。是啊！作为古镇地理标志的“通济桥”，四十年前被拆除。桥拱上端镶嵌的“通济桥”匾，从此不知下落。“司马壮怀题柱去，石公高谊授书来”，饱含历史典故的石桥桥联，老少妇孺尽知能诵。这石桥，特别是“通济桥”匾咋说没就没了呐？

这石桥，横跨在镇中心夹河（本名珠溪）上，西桥头正对场署街，街北即文昌宫和场公署官衙，街南则是来自徽州的盐商程家润寓所和杨画师故居。桥东联结着北大街，附近是王艮祠、水龙局，以及小蓬莱茶馆。桥体单拱半圆，拱圆纵平分节并列，全石块砌筑，石板、石柱间卯榫相连，糯米灰浆粘接，整板条石桥栏。桥宽一丈二、长四丈八，拱圆高出东桥头街面六尺有余，东西两端石阶分别为12级、14级。桥墩上方安有突出桥侧的石雕龙头，呈喷水状，给人一种古朴威严之感。龙头下方镶嵌的汉白玉竖条石刻有桥联，南桥洞：“司马壮怀题柱去，石公高谊授书来”；北桥洞：“虹跨长空称利涉，梁当孔道镇珠溪”。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夹河填平，石桥被拆。庆幸的是，桥梁石材大多埋在原址；可惜的是，桥中央“通济桥”匾却不知去向。

二

这些年，石桥构件残石静静地卧于珠溪路下，隐于古镇人们心底，成为回忆和遗憾。那些走出家门，为了新生活在外读书、工作、奋斗的古镇游子，更有一种割不断的情思。夜深人静时，想起家，就想到古镇那座心中的石桥，想起桥下碧水溪流，想起桥上嬉逐赏月。每每想到这，心底就会默默念起那句老话：到了石桥就到家了……恢复重建“通济桥”，追寻“通济桥”匾下落成为人们共同心愿。对古镇、对石桥的那份情感，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强烈。

2006年春，一晚报推出这座城市关于桥的系列文章。那种热爱地方历史文化的浓浓笔触，那种对地方桥梁文化的倾情关注，像磁铁一样吸引了人们目光。篇篇短文引经据典、刨根寻源、有史有据、娓娓道来，一幅誉为“百河之城”的盐渎水墨风情画展现在人们眼前。条条河流沟渠纵横，座座千姿百态桥梁高架，构成了里下河地区代表性的桥梁博物馆。偶然机会，拙文以《故乡的石桥》为题在晚报发表。

一位祖籍珠溪，客居南粤的“博友”发来这样的回应：古通济，今相思；童年戏，永铭记。一位这座城市的历史文化研究独立学者，接连发来对心中记忆“通济”石桥的赞美：通济石桥，精美石雕，精湛工艺，远在油画“双桥”之上。这位学者，是古称“千家居”人，因其舅父落户“通济桥”古镇，而与“通济桥”结下不解之缘。

三

据明弘治《两淮运司志》记载：“通济桥，场东四十步，洪武三十四年（1401年）副使刘观宾建”。按此记载，“通济桥”历史已越六百年。“通济桥”历史虽久，一句“石桥不属文物”的武断，使其毁于一旦。但对“通济桥”挥之不去的情结，让人们仍然存有对桥名题匾现身的愿望，对恢复重建“通济桥”急切期盼。《故乡的石桥》就此又在城里一家网络论坛出现，时间已到2010年前后。

果不其然，《故乡的石桥》网帖引起了更多网友关注，跟帖、点赞、追思、回味，勾起童年回忆，忆起石桥往事，事关珠溪文化，化为故乡思念。一位网民的跟帖透露出重大信息。他在点赞的同时，指出了文章中“程家润”应该是“程家澜”，“润”系“澜”字之误。大凡伍佑人，都知石桥是“西和泰”程家润所建，哪来的“程家澜”？但对方的回答像是真凭实据：那桥匾就由他收着！这还真应了南宋夏元鼎那首《绝句》：崆峒访道至湘湖，万卷诗书看转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通济桥”匾不经意间找到了下落。后来，请他将“通济桥”匾拍个图片传来看看。可是，发去再多信息，也不见回音，希望的同时陡增了失落情绪。

四

2016年，伍佑古镇成立了“珠溪文化研究会”，这为查寻“通济桥”匾下落，再次燃起了希望。研究会理事中有位收藏家，他是这座城市红色收藏家。他还让红色藏品走进校园、社区，让红色藏品发挥更大的社会教育公益功能。

是收藏家，总应该有所交流，人们向他建议：能否查找到那位收藏“通济桥”匾的藏家？就此，这位红色收藏家开始将“通济桥”匾搜寻事儿作为大事料理。在与多方收藏家交流后，终于寻得线索。收藏“通济桥”匾的是城里玩石界知名大家。这位大家收藏各类石碑、石刻、石料已多年，他的唯一愿望就是：退休以后，办个私家收藏陈列馆。因此，对于他的藏品，想让他出售，比登天还难；要想拥有，只可以物易物。但令人想不到的是，这位收藏家前两年因病去世了，藏品成了他夫人所有。就此，通过关系先后找到这位收藏家夫人及其亲友商谈。这一谈又是几年，进展却不大。

庚子年，正是这座城市市政建设突飞猛进的一年，各种收藏品奇货可居、待价而沽，“通济桥”匾回归难度又有增加。但不管什么难度，动摇不了那位红色收藏家将“通济桥”匾回归珠溪的决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一个偶然机会，为桥匾回归带来希望。收藏“通济桥”匾的收藏家夫人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将她丈夫珍藏的石刻、石构件等转手给了另一收藏家。有了下落，就有了希望。在与另一收藏家几次交流后，终于达成协议。就此，发现“通济桥”匾的相关信息在众多朋友圈中传开，网友们表现出慷慨解囊、力助“通济桥”匾早日回归的赤诚热情。这其中有来自广东深圳的，有来自省城南京的，更有来自东北吉林的。一位位热情的网友回答令人动容：“我对古镇的情感已融入血液，植入灵魂，和众多的你们一样，谢谢给我的机会”“古镇建设，我若缺席，遗憾终生。”他一千，你五百，几天时间，收到47名热心人捐款3万余元。47人的善捐在迎来“通济桥”匾回归的同时，又收获了“瑶池古雪”节孝坊匾、“德明恩禅师之塔”础柱，以及其他石刻、石柱等古镇历史的实证。一件件珍贵匾坊构件，一幅幅精美石刻浮雕，成为古镇陈列馆镇馆之宝。一个个笔力浑厚的碑刻文字，一条条曲折的来龙去脉，织成古镇沧桑岁月的人文锦绣。

五

嘉庆年间《两淮盐法志》于“通济桥”又有这样的记载：“通济桥圮，乾隆三十二年（1767年）场商程家润改建，甃以石工费二千三百余金，里人为立碑记。”“通济桥”匾的回归，也解开了“程家润”还是“程家澜”之谜。

有善愿总能如愿。“通济桥”荣归故里，让古镇人们得到了某种心理安慰。“场公署东古石桥，烟云碧溪泊轻桡。红雨点点桃花落，绿柳丝丝舞春潮。司马题柱抒壮志，子房得书助汉朝。虹跨长空称利涉，梁当珠溪是正道。”驻守在珠溪人们心中的“通济桥”终会回来的，珠溪古十景之一“石桥春涨”终会呈现在世人面前！

配图：美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