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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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阳光晒透的日子 2022年08月02日 盐城晚报 08版 登瀛

阜宁/夏文瑶

早晨起来开门,不小心碰到铁门,烫手。阳光晒在人身上火辣辣的,刚晾出去的衣服片刻就嘎嘣干,嗅嗅,竟有被太阳晒糊的味道。一整天躲在空调房里,不敢露头。直到傍晚才走出屋,坐在门前河码头的石板上,脚放到水里,左右摆动,河水轻抚我的双脚,不由得让我想起妈妈年轻时绵如柔荑的手、想起小时候被阳光晒透的日子……

那时天真热,阳光能晒透所有,也晒透了我的童年。那时没有风扇,没有空调。只有一毛钱一支的冰棍和清凉的河水可以消暑降温。夏天的小河是我们的乐园,也是我们常常被妈妈打的根源。

被打在我们小时候是家常便饭。“打是亲,骂是爱”是父母打我们最理直气壮的理由。窘迫、困顿、劳碌、没多少文化,注定那时父母教育子女最有效、最直接的法子就是打。常有父母感叹这孩子打皮得了。我小时候就属打皮得的那种!

七岁时在老家,我和姐姐去潮沟河钓鱼,半天没钓着一尾鱼。傍晚,姐姐让我扛着鱼竿回家。半路上碰到正在河边割草,比我大两岁的小芹子,她问我钓多少鱼的?我短发一甩,傲骄地说:“不告诉你!”只听小芹“呀”的一声尖叫,鱼钩半天没钓到一条小鱼,竟钓上肥嘟嘟的小芹了……后果是把小芹的手拉豁了,到潘先生的诊所缝了好几针,我被妈妈抽了几鞋底。

那时,还没有自来水。吃水用水都要到河里抬或挑。有一年暑假,妈妈一早就把睡意正浓的我和妹妹叫醒去南河边抬水,说要等水煮早饭。南河边离我们家不算远,一路是人家。我和妹妹很快汲满一木桶水晃晃悠悠往回走。走到半道被小伙伴叫住,她要帮我们梳头,我们欣然应允。妹妹梳过,帮我梳;我梳过,又帮妹妹梳,打打闹闹忘了时间。多远看到妈妈拿着鸡毛掸一路找来了……我们慌忙去找水桶,哪知水桶里端坐着邻居家光着腚的小男孩,小男孩的手不停地在桶里拍打,水花四溅,妈妈扬起鸡毛掸追着我们打,我俩跑得比兔子还快……现在还记得妈妈气急败坏的样子。

十一二岁时,住在妈妈教书的学校,门前有一条小渠。妈妈在外婆的提醒下说,这么大的女孩子该学学针线活。妈妈首先拿来一双鞋底让我纳。我手没劲,顶针顶断了多少根针,针就是穿不过鞋底去,央求姐姐帮忙纳。我用刷一顿锅碗,换姐姐纳两行鞋底。有次姐姐去村庄玩,走在我家门前小渠对面,叫我把鞋底甩过小渠让她带着,我用力一甩,或许因风向不对,或许因我人小力薄,鞋底被甩落到小渠里了。小渠水哗啦啦地流,我费了不少周折才把鞋底捞上岸。回家被妈妈用鸡毛掸一顿乱打。打的理由是我不该投机取巧,自己的事应该自己做。潮鞋底连神仙都没法纳,纳鞋底的事就搁浅了。从此,那半只鞋底一直放在我们家的大木箱箱底,成了教育姐妹们的反面教材,是我笨拙的物证。直至我出嫁,92岁的外婆去世,姐妹们还会想起我纳鞋底那些糗事,时不时抖出来笑我一通。

少年之前我总犯错。就像“错”字跟着我如影相随一般。那时我家门前不但有一条小渠,小渠前面还有一条河。在小河上用树桩钉成一河码头,伸到河中间,我在这河码头,犯的错最多,特别是春夏,我特贪恋小河内外的风景。喜欢小河的野菱、芦苇、蝌蚪,喜欢坐在码头的木桩上,将脚伸到水里,撩一种叫“虎头呆”的鱼……因此,在河边刷碗,筷子不经意跟水流走了;洗衣服,肥皂不小心沉入河底了;洗鱼,剖过肚子的鱼,悠然地游入水中央了……为此,隔三差五地被妈妈打。

一晃几十年过去,我长大变老,不再青春年少,再也看不到妈妈动手打我的模样了,现在才知道,被妈妈打打骂骂的时光,竟是我一生中最被疼爱的时光。

怀念那段被阳光晒透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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