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立华
今年暑热难当,年过半百的身体又不敢吹空调,甚至电风扇的风都感觉吹进了骨缝儿,只能拿最原始的纸扇摇几下,却消不了满脸满身的汗。
于是想起古人燎沉香消溽暑的法子,可惜如今沉香难觅,商场超市又诸香不入眼,回来窝在沙发上无聊又无奈地拨拉手机,就看到网上一则旧闻,说某高校因没安装空调引起学生不满,校方立马用大车拉来几千斤冰块发给学生,排长队领冰块的学生说:上午领来,下午就化了。抱怨之意显而易见。这要搁在古代,盛夏赐冰,那可是帝王对臣子的一种隆恩啊!哈哈,要不,我也从冰箱找出几块冰来消溽暑?
未尝不可。小时候家里穷,甭说冰箱,连风扇都买不起,乡下唯一不花钱能降温的就是刚从深井汲取的水,用沁凉的井水擦洗全身,是一种快速降温的好办法。
据说,古人也有以井取凉的做法。说是某富贵人家,一室之中开七井,皆以镂雕之盘覆之,夏日坐其上,七井生凉,不知暑气。深井贮凉,“浴罢坐柴门,汲井痛扫洒”,连周边小环境也凉起来,岂不是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炎夏凉日?或是一桶井水里泡一西瓜,小半天工夫,摸着西瓜变凉时,刀起瓜开,全家吸吸溜溜大快朵颐,也能暂得一时清凉。
窗外高树摇枝,还是出门纳凉吧。树阴楼影间,一片清凉地。一路走去,只见大寺街路东某商家门前,竟从石阶缝里斜长出一枝梧桐,叶大如扇,扇扇翩翩,有凉意亦有诗意,驻足梧叶下,想那梁简文帝也曾“避暑高梧侧,轻风时入襟”,立马感觉风生梧下凉了。宋元时期的消暑图上,却少有梧桐,多画槐树:槐荫之下,仰卧袒胸露腹翘足,于凉榻之上小憩——当然,多为富家子弟,因为,旁边大都有人执扇服侍。
说到底,消溽暑,还是“心静自然凉”来得最彻底。人家白居易说得好:“时暑不出门,亦无宾客至,静室深下帘,小庭新扫地。”“何以销烦暑?端居一院中,眼前无长物,窗下有清风。”——闭门谢客,正襟危坐,耳根清净,眼界开阔,自然凝神聚气神清气爽了。
可惜,俗务缠身,少有溽暑之下做到心静之人,也有感叹“无术逃烦蒸”的,比如司马光,表面看起来意气风发,怎奈宦海茫茫,风云莫测,炎热心乱之际,只能幻想一下终南山巅“上有长松林,下有万仞壑”,什么时候能得到一双轻屐,一根登山杖,也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去“杖策缘峥嵘”。
其实,有想法也是一种心理安慰,无论大隐还是小隐,人总要在忙忙碌碌中认识自己,找到自我,有的时候迷乱中按下暂停键,在心浮气躁时找一处“避暑胜地”,摒弃杂念静心端坐,再起身后重新出发,说不定人生之路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不远处,响起一阕浑厚悠远的《鸿雁》:鸿雁,向苍天,天空有多遥远……
望远,二旬过后,立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