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版:登瀛
2025年04月30日

“农具”人生

□宋本竞

在乡下,犁、锄、锹是古老的农耕工具。从它一出现,就与土地交上朋友,与农人成为一对兄弟。在悠悠岁月里,它留下太多故事,在乡土叙事的乐章里,谱写太多的音符。当年农人在土地上舞动,整个大地都生动起来。真所谓:“千年风雨历程,耕耘生存希望,融入原野命脉,抖落一地繁华。”

犁,作为一种古老的农耕工具,以牛牵引用于翻土,堪称农具中的老大。这个人类社会发展史上最重要的农具,成为农耕文化的活化石。

追溯犁的历史,最早是由耒耜发展演变而成的,是古代的一种翻土工具。查阅字典,犁字笔画简单,利字下面是个牛字,命中注定牛是大地的服役者。不是吗?春风还未吹来,鲜花还未盛开,小草还未破土,而犁早已走到春的前头。它冒着料峭春寒,第一个迈向冰雪未消的大地,一头扎进了坚硬的泥土、荒芜的田野。就是它,用自己生命划开土地的肌肤,泥土的印章在农人的心头翱翔。此时,犁像一支大笔,在泥土的稿纸上写下了春华秋实。

我想:犁是有语言的,是每个农人都知晓的语言。犁铧奔驰在田野上,翻开了一道春天。我们分明听到的是另一种春天的宣言。

我生在乡村,祖祖辈辈与土地为伴,与牛、犁共存。老家有句俗话:“打了春,赤脚奔,老牛套犁闹春分。”此时,闲了一冬的犁穿行在田野,土地翻涌着黑色的浪潮,牛歌号子回荡在天地之间。细想农耕岁月,人与田野、人与牛、牛与犁共同谱写土地的历史。人类文明史何尝不是一段深深浅浅的农耕史?

犁,耕耘在土地中,像一位诗人写下一行行诗句;像一位将军站在土地上指点江山;更像一位哲学家埋头研究农事的经脉。它知道丰收是迷人的,收获不容易。从春到秋的路是那么漫长,又是那么难走。它不怕荆棘丛生,不怕板结的土层,不皱眉锁额,纵有千难万险,却挡不住这片土地忠实儿女的心思,只有开拓才会把梦中的憧憬变为现实,才会收获生命中的希望。

牛老了,犁还血气方刚。犁,积淀着悠悠乡情,是庄稼人写不尽的童谣和长诗。

锄,每一个庄户人家必备的物件,不是道具。过去,在农家小院屋檐下都有一两把锄头。锄头是庄户人家的一只手,一条胳膊,一位伴侣。从春到秋,时刻陪着主人。它融入农人的生命里,是庄稼的节气,土地的守护神。细算华夏几千年的农业史,哪一章不烙印着它的指纹,农耕图里它是最美的一幅画。

锄,结构很简单,由一根长木杆和锄头组成。锄头站立的时候,像个男子汉,腰杆笔直、挺拔。当它躬耕劳作时不声不响,默默无闻,那是对土地的感激,对杂草的憎恨。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李绅的一首小诗,一下子把锄的地位提升了。一个“锄”字道出了劳作的艰辛,更说出了千千万万个农人的心声:“土地是庄稼人的天。”

在乡下老家,隔壁三叔是一个朴实憨厚的农民。一年中有一半时间常见他头上戴着草帽,穿着褪色中山装,肩上扛着锄头,一手扶着锄柄,锄柄上时常搭着一条擦汗的旧毛巾,一步一步走向村外的田野去除草,去松土。三叔的形象成了当时乡野里的一幅画。多少个岁月轮回,像三叔这样的一代代庄稼人,握紧手中那笨重的老锄头,他们披荆斩棘,驯服着生生不息的土地。他们挥汗如雨,呵护着茁壮成长的禾苗。靠着这传承千年的铁疙瘩,耕耘水乡五谷丰登的好年景,演绎农家丰衣足食的新生活,创造民族繁荣昌盛的新时代。

锹,是一种挖土和铲东西的工具,是古老和原始的农具。在里下河地区,家家户户都有一把大铁锹。有了它,日子就有了着落。

锹是铁制的,也叫铁锹。锹的形状有点怪,身高一尺多,宽五寸,上身是木棍支撑,锹口锋利锃亮,是重要的部位。挖土、铲东西全靠它。

锹的前生与后世充满故事与刀光剑影。战争年代它是一种武器,和平岁月它是对抗土地的农具。

初中毕业回乡务农那段时间,父亲经常对我说:“你的字在课本里,我的字在地里,藏在这把大锹里。在乡下,一个男人不会用锹,还叫男人吗?”是的,在乡间,锹是一个男人的象征,一个男人的脸面。父亲从16岁开始就扛起这把锹,开过沟,挖过河。难忘的是那年通榆河工程,父亲用这把锹创造了河工史上的一个奇迹。

在乡村,如果说挑担就像一位江南女子,那么使用大锹就是一位豪爽憨厚的山东大汉。锹是力的象征,挖在大地上那是震耳的鼓点,更是那穿透岁月,穿透灵魂的一种农具与大地的对话。

锹,谙熟农人的心思,农闲时倚在墙角养精蓄锐,忙碌时从墙角阴影处走出来,掸去身上灰尘,走向田野,奔赴战场。春种、秋收,它和农人一样披星戴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把一颗赤诚之心交给了土地。因为它懂得:与农人相伴,生命才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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