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静
站在老家的院门前,我的手在门环上停留了许久。铜制的门环已经褪去了往日的光泽,斑驳的绿锈像是岁月留下的印记。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泥土、青草和回忆混合的味道。
记得小时候,爷爷总爱在这个院子里忙活。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戴着草帽,弓着腰在花圃间穿梭。院子不大,却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东边种着几株月季,西边搭着葡萄架,墙角还种着一排凤仙花。爷爷常说,这些花草都是有灵性的,你对它们好,它们就会开得特别旺。
春天是小院最美的时节。爷爷种的月季开得正艳,粉的、红的、黄的花朵挤满了枝头。葡萄架上爬满了嫩绿的新芽,在春风中轻轻摇曳。我最喜欢蹲在花圃边,看爷爷给花草浇水、施肥。他的动作总是那么轻柔,仿佛在照顾自己的孩子。水珠落在叶片上,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我常常看得入了神。
夏天的夜晚,院子里总是特别热闹。爷爷会在葡萄架下支起竹床,铺上凉席。我和奶奶躺在竹床上乘凉,听她讲那些古老的故事。萤火虫在花丛中忽明忽暗,像天上的星星落在了院子里。院子里有一棵很多年的桃树,记得有一年结了很多果实,却总是在第二天莫名少很多桃子,奶奶抱着我坐在院子的门槛上说,今天陪奶奶一起“看桃树”。那天夜晚的星星一直记在我的脑海里,天很亮像是白天,如诗里描绘的那般“月明如昼”。爷爷摇着蒲扇,时不时帮我们赶走蚊虫。蝉鸣声、蛙叫声,还有远处传来的犬吠声,交织成夏夜最动听的乐章。
奶奶是在我上初中那年走的。那天,院子里的月季开得特别艳,像是在为她送行。爷爷站在花圃前,久久没有说话。从那以后,他照顾花草更加用心了。我知道,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思念奶奶。有时候,我看见他对着那株奶奶最爱的粉色月季发呆,眼里泛着泪光。
上了高中后,我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回来,都感觉爷爷又老了一些,他患上糖尿病并引发了很多并发症,身体大不如前。但他的院子依然生机勃勃。他会骄傲地向我展示新开的花,告诉我哪株月季今年开得特别好。我注意到,他给每株花都起了名字,有的叫“小紫”,有的叫“阿红”,都是奶奶生前用过的称呼。
我站在这个熟悉的小院里,看着那些依然盛开的花草,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如此执着地照顾它们。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承载着他对奶奶的思念,记录着我们祖孙三代的点点滴滴。
如今的小院,依然保持着以前的模样。月季依旧年年盛开,葡萄架依然郁郁葱葱。每当我推开那扇斑驳的木门,仿佛还能看见爷爷年轻时弯着腰在花圃间忙碌的身影,听见奶奶摇着蒲扇讲故事的声音。这个小小的院子,是我永远的避风港,是我心中最温暖的角落。
站在院子里,我轻轻抚摸爷爷种下的那株月季。花瓣上还带着晨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知道,无论我走得多远,这个充满回忆的小院永远都在这里,等着我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