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下,夜潮迟。微波迢递送微辞。
遗音沧海如能会,便是千秋共此时。 ——题记
□吴瑕瑕
诗歌是她的家常话,她在生活中学习诗歌语言,用诗歌语言表现生活。
叶嘉莹生于燕京旧家,先世是蒙古裔的满族人,本姓叶赫那拉。她自述从曾祖辈开始习医、习文,伯父、伯母和父亲、母亲都有很高的文化修养;其祖母在世时,父辈们每日晚课,去祖母床前为她读古诗词……可以说从牙牙学语时,叶嘉莹听的说的学的都是雅言,“从小就已习惯于背诗和吟诵,诗歌的声律对她并未造成任何困难”。
故都旧家察院胡同23号则古意浓浓,“格窗秋灯、石阶紫菊、檐雨墙虫、碧天霞照、月华飞雪,”为叶嘉莹营造了诗意生活的“实在”环境,成了她观察感受的直接对象。“语言与现实联结产生意义”,这是儿童语言学习的唯一目的。她在生活中学习诗歌语言,用诗歌语言表现生活,注定了她纯然的诗意人生。无论是忆北平,还是写金陵,或是家书为文,都是平实的生活、流畅的诗意。
诗歌是她的生命,她在古典诗歌中体悟生命的真谛,用古典诗歌沉淀生命的厚重。
“古典诗词也融入她的心思意念,构想起一个包括语言符号和思想感情在内的精神世界。”用二十世纪最具盛名的词学大家龙榆生的话说:“文字因缘逾骨肉,匡扶志业托讴吟。只应不负岁寒心。”而叶嘉莹强调的不是“匡扶志业”,是“书生志意”。她说,我们学习(讲授)古典诗歌,我们的理想和志意,都是寄托在诗歌里的,寄托于古人的品格、理想、志意、怀抱、情操、修养。“她认为,自己首先要对得起古代诗人投注在他们诗篇里的心灵和感情。”
叶嘉莹晚年接受采访时说:“我是在苦难之中成长起来的,而伴随着我的苦难,给我理想、给我力量的,就是中国的古典诗歌。”
诗歌是她的文化故乡,她在诗歌文化中寻寄情怀,用诗歌精魂锻造文化的品格。
陈丹青曾说:“母语即母国。”那么诗歌,就是我们中国人的文学故乡。叶嘉莹是“五四运动”之后出生、成长的一代,是中国现代史同(龄)代人,注定是历经忧患苦难的一代,注定是承前启后的一代。所以,无论生活经历怎样的坎坷,心境如何悲苦绝望,她和齐邦媛、木心等一样,内在的诗心和生命从未死去,他们总是尽自己的力量,用最真诚的态度和语言讲授、研习诗歌,乃至中国古文化的经典与精髓。
“高枝珍重护芳菲,未信当时作计非。忍待千年盼终发,忽惊万点竟飘飞。所期石炼天能补,但使珠圆月岂亏。祝取重番花事好,故园春梦总依依。”她把美好的古典诗词和文化传统比作在高枝芬芳开放的花朵。人们应该珍重地守护这些花朵。这让我想起那首《一棵开花的树》:“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当你走近,请你细听,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而你终于无视地走过,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花瓣,是我凋零的心。”这是诗经文化树,慎重的花是精美的诗篇,凋零的是诗心。
“四海弘文,一灯传道。”叶嘉莹是一个精神明亮的人。她是诗歌的赤子、文化的哲者,又是一位艺术的缪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