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东

钱钟书先生被誉为“文化昆仑”，虽仅有《围城》一部长篇小说，《人·鬼·兽》一个短篇小说集，但足以确立他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小说大家地位。

旅美汉学家夏志清在《中国现代小说史》中写道：“《围城》尤其比任何中国古典讽刺小说优秀。”书中除了刻画方鸿渐、孙柔嘉等几位主要人物，李梅亭、曹元朗、高松年等漫画式人物虽然用墨不多，同样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而“四喜丸子”——曹元朗，可谓他们当中最不起眼却又最得志的一位。

曹元朗首次出场，书中以简单的“滚圆脸”三个字，把他的形象传神地描绘出来。在苏文纨的一次宴请中，方鸿渐道：“看见他那个四喜丸子的脸，人就饱了。”1989年，导演黄蜀芹拍摄电视剧《围城》，剧作家沙叶新被邀请扮演曹元朗。沙叶新被迫增肥，才更贴近“四喜丸子”的外形。

曹元朗，人长得怪异，为人也很怪诞和可笑。

不学无术，爱慕虚荣。他诗集中的比喻，荒诞不经，惹人发笑。“孕妇的肚子”指满月，“逃妇”指嫦娥，“泥里的夜莺”指蛙，全无诗的意境和美感。连苏文纨记起“‘孕妇的肚子贴在天上’……不禁一阵厌恶。”但他的诗集，是法帖样荣宝斋精制蓑衣裱的宣纸手册。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骄傲自满，吹嘘说教。苏文纨是留学法国的文学博士，对他那四拼八凑的《拼盘姘伴》附和式赞赏，让曹元朗认为自己的诗作十分了得。他就诗的风格和精华向唐小芙饶有兴致地吹嘘一番。当发现自己某处似乎比别人高明时，就紧抓不放压制别人抬高自己，以严厉的口吻训斥他人。

崇洋媚外，离奇夸张。曹元朗“到处挂着牛津剑桥的幌子”，写诗就喜欢引用外国的东西。在结婚安排上，“洋气得很，反对旧式结婚的挑黄道吉日，主张挑洋日子。”“偏偏结婚的那个星期三，天气是秋老虎，热得厉害。”发生了一连串搞笑的花絮。

趋炎附势，怯弱心虚。他附和苏文纨，对她言听计从，讨她的欢心，对大部分现代文学不屑一顾，俨然一代批评宗师。曹元朗非常自卑，当得知苏文纨真要嫁给自己后，喜从天降，受宠若惊，惊惶失措。“曹元朗见了面，一副怪可怜的样子，忽然把一个丝绒盒子塞在苏小姐手里，神色仓皇地跑了。”

就是这样一个人，婚后，老丈人替他谋了个“战时物资委员会”处长的职位，拿大笔的俸禄，却不办正经事，“偶尔半天不到办公室，也没有关系”。无异尸位素餐，碌碌无为。

书中描写曹元朗的篇幅虽然不是很多，但钱钟书先生抓住人物每一个出场机会，运用各种表现手法，对他进行全方位描写，使他的性格特点鲜明生动，立体饱满。

外貌描写，“欢喜得圆如太极的肥脸上泛出黄油”，“曹元朗脸上一圈圈的笑痕，像投了石子的水面。”

语言描写，方鸿渐谈及苏文纨《十八家白话诗人》再版，准备把他添进去算十九家时，曹元朗自命不凡，口气高傲，“那决不会，我跟他们那些人太不同了，合不起来……她其实并不瞧得起那些人的诗。”

细节描写，“他情感热烈，在初夏的骄阳下又多跑了几次，头上正生着两个小疖子，脸上起了一层红疙瘩……”“曹元朗穿了黑呢礼服，忙得满头是汗，我看他戴的白硬领圈，给汗浸得又黄又软。”

比喻、幽默及讽刺手法的结合运用，“我只怕他整个胖身体全化在汗里，像洋蜡烛化成一摊油。”

城里城外，世事沉浮。《围城》旨在阐述“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对婚姻也罢，职业也罢，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从曹元朗等人物身上，见微知著，管窥天下，让我们比较充分真实地了解那个时代以及人性的丑恶，并且烛照现实时代，给我们认识自身、完善自我提供了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