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爱民
这些年,每到秋收时节,在一块块金色稻穗迎风摇曳的农田里,一台台型号不尽相同的收割机于田间穿梭奔忙,伴随着吞吐自如的流畅动作,颗颗成熟的稻粒也同步进入随机配备的收储箱里。很快,农民们便开始晾晒刚收获到家的稻谷。若是80年代中期前有人谈论用收割机收割庄稼,人们一定会说是痴人说梦。而如今,梦想居然照进了现实。今昔对比之下,昔日老家农忙时的脱粒往事再次浮现眼前。
对出生于60年代后期的我来说,刚有记忆那会儿,大人们收割庄稼、获取粮食的做法还很落后。印象中,在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前的较长一段时间里,村集体收获庄稼一直是以生产队为单位,由青壮劳力用肩挑、双轮平车或独轮推车等方式,将从田里收割捆好的稻、麦等成熟作物运到各生产队的公共场地上,再由男劳力分组用牛或拖拉机拉着石磙子滚动碾压,中途还要用叉子叉翻多次,最后再将杆、粒分离,如此打粮方式,不但人很累,农忙效率也很低。
变化在不知不觉中发生。80年代中后期,脱粒机开始走进人们的生产生活中。它甫一现身,立即引来农家人的极大兴趣,庄户人因为感觉新鲜,无论大人小孩,都忍不住近前左摸摸、右看看,很想知道它在收获粮食过程中究竟能显示多大威力。人们很快明白,它的作业流程是由柴油机旋转带动,并用专用皮带牵拉脱粒机与柴油机的转轴,脱粒机于快速旋转中实现秆、粒分离。这是一项多人协作的高强度农活,先要将从田里运回的整捆稻、麦等成熟作物放入又长又宽的木板上,再由三四人均匀细分,交由主操作手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迅速推进正在滚动并装有锯齿的脱粒机滚轮中。在脱粒过程中,安排一人专门负责用木锨收取从机身侧面脱下来的粮食,另有三四人在脱粒机前负责叉走脱出来的作物秸秆,另有三四人负责运秆、堆放。遇到秸秆潮湿度较大时,人们便将秸秆草草堆放在一处,待天晴翻开晒干后再堆成草垛,以便日后用作炊火或加工成牲畜饲料。
用脱粒机获取粮食之所以受到农民的喜爱和追捧,是因为它当时还比较稀缺,且有省时、省力等诸多好处。一次回老家,与上了年纪的邻里闲谈,重新丰富了我对脱粒往事的感知。据年长者回忆,刚有脱粒机那年月,因其数量少,而农忙时农活又集中在同一个时间段,这样一来,好多人家因为怕天气有变耽误接下来的其他农活,都想着早点将快到手的粮食脱下来。于是,一些农户便早早与脱粒机主提前协商预约。待到上一家脱粒刚一结束,按事先约定,迅速将脱粒机抬运到自家场地,安放稳固好脱粒机及配套设备,准备好脱粒所需工具,快速请来协助脱粒的男女劳力,只等脱粒机主一到,便立即开脱。而答应协助的人家当然是立即放下手中正在忙的农活,立马赶到即将脱粒的人家,迅速进入备战状态。许多时候,刚脱粒结束的人家往往顾不上翻晒粮草或休息,又急急赶去刚刚为自家帮忙的人家脱粒。那年月,脱粒间隙,还不时发生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有时,个别一时等不来脱粒机的村民,见到别人家脱粒刚一结束,眼疾手快取走脱粒用的皮带,因为这可是脱粒所用的关键部件,拿走皮带就等于拥有了优先脱粒权。而脱粒机主只好与先前已经约定的另一户人家现场商量,临时改变计划,无奈来到取走皮带的这户人家额外增加一次脱粒,于是,为了谁家先脱粒一事,农户间发生口角之争等矛盾也难以避免。那年月,有时因为争抢脱粒机,争吵和打架伤人的事还时有发生呢!
我偶尔加入脱粒队伍尚在读高中那会儿。当星期天或节假日在家父母又一时忙不过来,遇到叔叔婶婶或邻里家脱粒需要人手,我便被派上用场,主要干一些向大人们传送待脱稻把、麦把的辅助活。脱粒高峰到来时,因为许多人家排着队等待脱粒,于是乎就苦了任劳任怨的脱粒机。只要没有毛病,这家伙也是任劳任怨,几乎全天扯开嗓子吼叫不停。中学毕业赋闲在家一段时间里,参与脱粒更是常有的事,有时,甚至凌晨一两点钟被家人们从睡梦中叫醒去帮助别人家脱粒。那时候,许多人常常是脱完了这家去那家,往往一天要去三四户人家脱粒,一天下来,个个筋疲力尽,倒头便睡。记得有一次,我眼见连接拖拉机与脱粒机的皮带旋转有些缓慢,情急之下忍不住近前用手辅助拉动一下,没想到被忽然迅速转动的皮带将右手手指打破并造成轻微骨折。见此情形,父母心疼不已,立即用拖拉机将我送到镇卫生院包扎处理。虽说是小伤,但俗话说十指连心,连续一周左右时间里,每到深夜时分,手指部位异常疼痛麻木,这也让我深刻体会到了庄户人家辛劳收获的不易。
如今,脱粒机勇挑重担的年月已渐行渐远,收割机完全成了农忙时的主力军,收割效率也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因为它的出现,农民朋友得以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脱出来,每当此时,脱粒年代那些事自然成了我难以抹去的记忆。
作者单位:阜宁县陈集镇人民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