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版:登瀛
2024年09月24日

“当饭梨”

□乐华泽

“当饭梨”,我想了又想,梨的家族一定没有这个品种。可儿时家门口的两棵梨树,家里人却都说它们是“当饭梨”,什么时候种下的,长辈们没说过。

这两棵梨树承载着我许多儿时的记忆。小时候,我没把这两棵梨树当回事,总觉得只是两棵树而已。树干不高,跟我们小孩子的个头差不多。主干有大碗口那么粗,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顶端开始分叉,有三个分枝,这明显是嫁接的枝条。树冠已经枝繁叶茂,看似有些年头的样子。

春来了,雪白的花开满枝头。那时的我,玩都玩不够,哪里懂得“梨花一枝春带雨”“梨花枝上层层雪”的风韵,好似花也笑我无知,不予计较。树下的我,滚铁环、弹玻璃球、跳房子……“相看两不厌”地不知不觉度过了一春又一春。如今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依稀听到儿时玩伴的嘻笑声、打闹声。

“当饭梨”,个头大,一般都半斤重,大的有两斤多,咬一口硬邦邦的,嚼一嚼木渣渣的,并不好吃。可能是梨子大,常常吃上半个就感觉饱了,是不是这个原因才叫“当饭梨”,这就不得而知了。

我虽然不爱吃“当饭梨”,但每年九月份梨子成熟的时候,还是我吃得最多。小时候,没有零食,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梨树,我家门前有两棵梨树算是“聚宝盆”了。梨半成熟时,母亲常常会数一数,一棵梨树结的是三十个还是四十个果子,总要数清楚。倘若发现哪棵梨树上少了一个果子,她那大嗓门,一声“细猴子”偷梨子了,半个村子的人都能听见。

在读初二时,有一次全镇统考,我清晰地记得语文作文的题目是《桃树下的母亲》,现场作文发挥得淋漓尽致,试卷上800字的提示格,早被我写超了,格子外还超了三行。阅卷老师在作文上好多处用红笔画了波浪线,表示这处句子优美或内容精彩。其实,作文题目应该用《梨树下的母亲》,我把“梨树”换成了“桃树”。作文写的是我小升初考试,考得“砸锅”了,成绩出来那天,我心情郁闷,离家大半日,母亲在梨树下焦急等我回家的故事。特别记忆犹新的是,母亲做了我爱吃的一碗蒸咸菜烧肉,那可是一道平常吃不到的大菜呀。可惜的是那张试卷,收藏了十多年,还是弄丢了。

最热闹的莫过于梨树下的人间烟火。一到夏天,我们家就会把桌子、凳子、饭盆儿、碗儿搬到梨树下吃饭。20世纪80年代初,乡村没有什么电风扇,炎热的夏天,都是在树荫下,或是背阴的墙角乘凉,那会儿我们家梨树可成了宝贝。傍晚,左邻右舍也常常凑到一块儿,一张长方形的小桌子旁挤满了人,有小凳子就坐,没凳子就蹲着,捧碗喝粥的、端盆吃切面条的、靠墙边咬“甜大梢”的,七嘴八舌地聊着杂七杂八的事情。我们几个小孩,不时说着笑着,就为一句话也能打起架来,大人们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碗,停下来训斥我们。

到了深夜,在梨树下挂起一顶蚊帐纳凉睡觉。空气中回荡着只有乡村才会拥有的味道,时有萤火虫的亮光忽明忽暗。调皮的我们,有时会捉一两只小小的萤火虫,放在蚊帐里当灯用,守着沉睡的夜。

梨树下,我儿时的故乡,虽然平淡,但是有一种时刻吸引我的力量。如今,站在老屋前,已找不到当年的一点痕迹,只有风儿悄悄地告诉我,“当饭梨”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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