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伟

儿时的大部分光阴，是在外婆家度过的。逢年过节，大舅和姨妈也会携家带口回来团聚。大舅家的表妹、姨妈家的表弟和我差不多大，都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年纪，平时略显冷清的老宅因为大人、孩子们的到来，霎时热闹起来。在中秋节，我们最期待的事，就是吃外婆亲手做的月饼。说起来，外婆做饼的手艺在十里八乡算是一“绝”，各种带馅、不带馅的饼儿，都能做得喷香酥脆，让人百吃不厌。而外公更是个巧手匠人，木工、铁器活都不在话下，做饼的手工烤箱、饼模都是他的杰作。

每年离中秋节还有三四天的光景，外婆便开始着手制作月饼。外婆先用油、蛋黄和水和好面醒着，接着准备月饼的馅料。买不起花生仁、核桃仁、葡萄干等好配料，外婆就烀上一锅红豆，将烀烂的豆子用纱布扎起来，挤掉水分，倒入适量白糖、芝麻、油等，搅拌均匀，月饼馅就成了。

做好月饼馅儿，面团也醒得差不多了。外婆接着用力揉面，左搓右揉，直到面团变得细腻而有弹性，然后将面团搓成圆柱形的长条，再切成若干份鸡蛋大小的剂子。接着，用擀面杖将剂子擀成圆圆的薄饼，放上适量馅料，将面饼捏成包子状，再放进刷过油的月饼模子里，盖上小木板，轻轻一压，月饼就做好了。成形的月饼正面，有“嫦娥奔月”的图案，煞是好看。

做月饼的最后一道工序是烘烤。烤月饼的时候，我总是不停地问：“外婆，月饼啥时候熟啊？”外婆总是笑着答道：“就好，就好，再等等。”

好不容易等到月饼出炉，兄妹几个也不等月饼放凉，抢到月饼就吃，一个个被烫得嗷嗷叫也不肯罢休。看着我们猴急的样子，外婆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连连说：“慢点吃，别烫着！”

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就是自家做的手工月饼也算是“奢侈品”。外婆做的月饼是有定数的。月饼做好的当天，每个大人能分到两个，而孩子们能分得三个，吃完就没了。剩下的月饼，外婆会藏到“米柜”里，待中秋节晚上，赏月的时候，再拿出来和大伙儿一起分享。

有一天，表弟实在禁不住月饼的诱惑，搬来凳子，靠米柜放好，爬到上面，想捞月饼吃。米柜对于我们小孩来说有点高，表弟站在凳子上，腰部刚够到柜沿。只见他弯腰弓背，屁股翘起，小手拼命地往柜底放饼的篮子捞去，还差一点，心里一急，重心偏移，“扑通”一声，栽进米柜里。表妹正好看到，吓得大叫：“奶奶，快来呀！表哥掉进米柜里了。”等外婆赶到时，表弟已从柜里狼狈爬起，委屈地说：“外婆，我只是想抠点月饼渣吃。”表弟的话，逗得大伙儿哈哈大笑。外婆轻轻地拍了下表弟的头，略带嗔怪地笑道：“你这个小吃货！”然后将表弟抱出米柜，再从米柜里拿出三块月饼，给我们每人一块。

我手捧月饼，闻着丝丝甜香，一时竟舍不得吃。不过最终我还是将它“消灭”了，连沾在手上的碎渣儿都舔得干干净净。那唇齿留香的感觉，至今想来还萦绕在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