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元祥
她,黝黑的皮肤,黑色的马尾辫一甩一甩的,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总是闪烁着星星般光芒。
“你快上来,郝老师来了。”上初一的时候,那年的夏天感觉来得早一些,正在西河水草里捞鱼摸虾的我被母亲拎着耳朵拖到家门口。我光着双脚,满身泥巴,像只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
“过来,让我瞧瞧。”她轻轻地唤我,拉着我的手,帮我穿上鞋,又拿来毛巾擦拭我额头上的泥,“好了,这样才是个帅小伙呀。”我抬起头,这才看清她,四十岁上下的年纪,正用一双会笑的大眼睛盯着我,“我看过你写的作文,大皮头,其实可聪明了。”这句话,简单却充满魔力,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让我心中的某个角落悄然绽放,我暗暗发誓,要证明自己,不负老师的期望。要知道,就在她接手这个班之前,我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淘气包,成绩垫底,似乎与“好学生”这三个字格格不入。那时的我,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却又缺乏方向,如同一只迷失在森林中的小鹿,四处乱撞。正是她的出现改变了我。
那以后,我被带回课堂,安静了下来。郝老师的语文课,总是那么生动有趣。她的声音,时而高昂激越,如同山间清泉奔腾而下;时而低沉婉转,如同夜空中最温柔的星光。“每个人都是夜空的星辰,即便是最微弱的那一颗,也会拼尽全力,照亮别人,照亮世界。”她在我们身边缓缓走过,在作文课上朗诵她自己写的诗歌,如春风拂过,似甘泉流淌在我们的心田。
最让人难忘的是一个漆黑的夜晚,晚自习结束后,陪我们一起自习的郝老师在回家路上不慎摔倒,膝盖受伤。“老师有事了,今天上午的语文课大家自习。”班长告诉我们。然而,当上课铃声响起时,郝老师准时出现在班级门口,她费劲地走进教室,双手紧紧撑着讲台,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滑落,但她眼神依旧坚定,仿佛在说:“孩子们,我没事,现在上课。”她转过身去,踮起脚尖,工整地在黑板上写下:愚公移山。那一刻,课堂上出奇安静,只听到粉笔摩擦黑板的声音,我们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
那个年代的条件有限,停电是常有的事。每当夜幕降临,教室里便经常陷入一片漆黑,对于家庭条件差、买不起蜡烛的学生来说,这无疑是一道难题。但郝老师总是能想到办法,她自费买来蜡烛,一根根分发给需要的同学,当蜡烛次第点燃,温暖的烛光摇曳着,映红了一张张稚气的面庞,映红了小小的教室。
我们的学校在海边偏僻的农村。当时班里有十多个住校生,冬天上自习特别冷。“肚子饿不饿?走,跟我吃面条去。”下晚自习时,她会突然出现,孩子们像一群小鸟般叽叽喳喳地跟她来到宿舍,她端来煮好的一大锅热腾腾的面条,分给我们这些离家远的孩子一同享用,热气氤氲蒸腾,我仿佛看到妈妈的样子,看到她的眼里满是慈爱的光。那份简单却真挚的关怀,至今仍是我心中最温暖的记忆。
微光成炬,照亮你我。郝老师,就是这样一位平凡而又令人敬佩的教师。她用自己的言行,诠释着责任、爱心和坚持。或许正是在她的影响下,多年以后的我也站在了乡村中学的讲台上,因为我知道,无论走到哪里,总有那么一束光,在默默地照亮着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