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惠

炎夏过半，暑热难熬，暑假中的孩子们自有良策。村边浅浅的小河湾里，每天都有一群小孩在水草里抓鱼摸虾。村人的菜地里，那些黄瓜、西红柿、菜瓜，还没有完全长大熟透，往往就没有了踪影……

在暑假里，孩子们不仅玩，也是家里的小劳动力。孩子们割草喂羊，帮助家人摘豇豆、摘西瓜、掰玉米棒……有时候我们也去捡废品卖，瓶子、塑料盒、薄膜纸、铝牙膏皮……一个暑假，小孩子们个个晒得黑如炭，却也帮大人做了很多活计，变相为自己赚得了学费、书费。

不知道是哪个孩子发现了一条赚钱之道——挖半夏去卖。我缠着爷爷带我认识半夏，我也要挖半夏。

爷爷带我到玉米地里，他蹲下指着几棵不起眼的小草说，这就是半夏。半夏高约10厘米，长着剑型绿叶，有的长着3枚叶子，有的长着1枚叶子，叶子长约15厘米。爷爷拔起半夏，指着半夏的根茎说，这个白色带须的圆形小颗粒，就是半夏果，你挖的时候，只要这个果，其他的都不要。

“你千万不要吃半夏果，吃了会变成哑巴的。”爷爷叮嘱着。

在我们乡村，半夏果的读音是“半哑果”，这个读音，让人听而生畏。我可不愿变成哑巴，我不会去尝“半哑果”的。

我带着一把小铁锹挎着一个竹篮，走在玉米地里、芦竹丛和小树林中，我快速观察着植物阴影里的每一块土地。半夏喜欢生长在大棵植物的下方，它应该是喜荫吧。挖半夏果，并不复杂，半夏的根茎埋在地里并不深。找到半夏茎叶后，用小铁锹插入茎叶边的土里，压下小铁锹木柄，半夏便从土里被挖出。摘掉茎叶后，我把带须的半夏果扔进竹篮里，再去找下一处半夏。

梅雨季节后的伏天，经过雨水浸润的各种植物疯长，墨绿色的玉米舒展着肥大叶片，叶片边缘像刀片般锐利。深绿色半夏叶被雨水濯洗和露水滋润得清新耀眼，玉米庇护着半夏果在湿润的泥土里无声地膨大。挖生长在玉米株下的半夏，常常要被玉米叶片碰刮，光裸的手臂有时候会被刮出一道浅浅血痕。

从田野、河坡挖出的半夏，需要清洗后晾晒，去除表皮上粘连的泥土和腐烂外皮后，更容易晒干。我常常在村东头的小河清洗半夏。我站在水里，弯腰淘洗着竹篮里的半夏，一手提竹篮篮柄，一手快速搅动篮里的半夏果，浑浊的泥水迅速溶入清澈的河水中。半夏果，露出了清亮的白色。

暴晒几天后，半夏便晒干了，我用手捏着半夏，捏不动，差不多了。我便去卖半夏果，收购半夏果的地方，在仓河边的土特产公司里，靠近食品公司。

土特产公司院内的水泥场上，晒着刚收购来的新鲜蒲公英叶和竹叶青茎叶，院内散发着一股新鲜草木汁液蒸发时的香味。

收购半夏果的人戴着眼镜，他咬一口半夏果，看半夏有没有晒干，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怕变哑。如果没有晒干，他会让带回家晒，或者价格给低一点，算扣除水分。我的半夏，从来没有被扣过水分。那时候半夏2元一斤，比废品贵不少。拿着卖半夏果得到的几元、十几元钱，我的心里无比畅快，我早就忘记了三伏天在玉米地挥汗如雨挖半夏的辛劳了。

九月开学后，用自己赚的钱，买几本散发的油墨香味的课外书，几个小脑袋凑在一起看书，用自己辛劳所得买的书，再辛苦，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