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凤岭

麦收过后，紧接着是插秧。“三夏”大忙，水稻插秧，男女老少齐上阵。从天还未亮，一直忙到天黑。劳作的人们，你追我赶，插下了秧苗，怀揣秋里丰收的憧憬。

几天前，遍地金色的麦子，赶在雨季来到之前，都已抢收完毕。田地里浇灌上了水，父亲赶着老牛，深翻了麦茬地，平整好田地。黄秧落地，老少弯腰。水稻插秧，争分夺秒。插下了秧苗，绿色禾苗绘就万顷粮仓。

移栽秧苗，村子上没有一个闲人。奶奶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春播夏插，不误农时。麻雀子也知赶个夏。”听着奶奶说的话，我看到麻雀子在屋檐处安了家，筑好巢，哺育一窝雏鸟。母亲教导我不可偷懒，就像秧苗一样成长，像鸟儿一样勤奋。

我生在西乡，走在田埂上去上学，不知见过多少次插秧的情景，可从来没有亲身体验过夏插劳动的艰辛。那一年，从学校回到农村，跟着父亲去插秧，首次的辛劳，记忆犹新。

那一天，我跟着父亲走在秧池田边，看那绿色的秧苗，仿佛走进了一幅无边的画卷。夜里刚下过一场夏雨，拂去了田野上的尘埃，空气里散发着秧苗青香。一畦畦小秧，平整如盖，每一片叶尖上都挂着雨珠，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早在谷雨时节，父亲催生了稻芽，播下了谷种。如今水稻秧苗青青，等待移栽到麦收后大田里。

父亲来到秧池田，心中盘算着秧苗移栽前那些需要做的农事。一会儿，父亲的脚步停留在了一畦秧池旁，从腰间摸出我熟悉的旱烟斗，装满碎烟末，划着火柴，猛抽上几口，抬起脚底，磕去了烟斗里还带着点点火星的灰，吹了吹烟斗嘴，重新别在腰间。转过身，对我说：“把那些杂草和稗子清除出去，让秧苗更好地生长。”学着父亲的样子，一遍遍地走在秧池田间，去杂留纯，这是水稻丰收的保障。

插秧的日子，每天凌晨3点多钟，父亲就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朦胧月光下，父母，还有我，一家人齐上阵，去那秧池田里拔秧，一刻不停息。拔秧苗，是个技术活，也是个体力活。父亲指导我，拔秧时，将小拇指紧贴秧苗根部，抓紧秧苗，连根拔出，再向前移动。两手同时起秧，整齐地向手心卷动，起好一把秧苗，洗净根部泥土，用捆秧草扎好，放在身后。拔秧，栽秧，面朝黄土背朝天，腰酸腿疼，只有劳作体验的人，才有刻骨铭心的感受，累也坚持着。

几天的劳作，让我看到了田间的变化，更看到了农人们的不屈精神。在家乡，“三夏”大忙期间，田地快速变换着色彩。昨日还是一片黄，早晨已是一片白，傍晚变成了一片绿。那“黄”是金色的麦浪，那“白”是收割完麦子田地间浇灌满的清清河水，那“绿”是庄稼人栽插下的青青秧苗。清晨，男人们挑着起早拔好的秧苗，一声响亮的农耕号子，快步来到大田边，将秧苗均匀地散到田地里，前来田地插秧的小姑大嫂们，一字儿排开在田边，你追我赶插秧忙。当太阳升高的时候，奶奶挑来一担用芦苇叶煮成的茶水和喷香粽子，招呼晚辈们来到田头大树下，品着香味扑鼻的粽子，喝着清甜可口的茶水，听着奶奶讲那水乡的传说，人们享受着树荫清风的凉爽。小憩间，细语家常，赶走了疲劳，播下了希望田野的喜悦。

后来我离开了村子，去了城里，疲惫时常袭来。“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奶奶说的话，回响在耳边，提醒我莫要懈慢。今日里，水稻有了直播，耕作实现了机械化，少了半夜下地劳作的艰辛。我感叹，曾经参与“三夏”劳动的体验，那是一笔财富，给了我无尽的力量。

作者单位：江苏省盐城市盐都区审计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