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华

进门，一股浓香扑鼻而来，原来案上大肚花瓶内，浸了一把素心腊梅。一定是老妈来过了。

老妈退休前在园林单位工作，每年当梅花开始吐蕾时，老妈总会抽空去梅花丛中转转，这是老妈一年中最幸福的时刻。和梅花相处久了，都成了老朋友，花开花落，每次的心情都会从最初看到花开的满心欢喜到最后花瓣落地成泥的淡淡哀伤，这种过程，其实也是一种享受。

梅花的种类多，开放的时节也不一样，多数的梅花，其实也并不具有凌寒独自开的风骨。不少梅花都是在立春之后才开，那时候春气已动，大地微暖。真正开在寒冬腊月的，只有腊梅。古人喜欢踏雪寻梅，所寻的大抵也是腊梅，因为春天梅花开的时候，即使有雪，也是短时间的，哪里还有积雪可踏。

腊梅开花的时候，叶子几乎都落光了，剩下的是光秃秃的树枝。没有了绿叶的腊梅树枝，看上去是干枯的，像苍老的手，没有血色，没有生机，所以，腊梅就有了另外一个名字：干枝梅。干枝梅好，外表枯槁，里面却是春意盎然。别的花朵尚在冬眠，而腊梅顶风傲雪，它承受了风摧残叶之苦，开出了一朵一朵玉玲珑，像皇冠上的宝石一样。有道是：“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腊梅，就有这样的傲骨。

赏梅时，老妈习惯拿着手机在梅树丛中一朵一朵地寻觅梅花的身姿。虽然这些梅花粗看都长得差不多，但细看仍能找出许多有趣、独特的个性，有些甚至会让老妈看得发愣出神。瞧，有一朵红梅已经进入盛开期，层层紧贴的花瓣上，居然有两片擅自离开团队高高竖立；有一朵小白梅，花瓣只是微微张开一个口，里面的花蕊硬是迫不及待全部跑了出来，一副势不可挡的架势，老妈在整个梅园里还从来没发现第二朵有这般气势。

一截被人折断的梅枝静静地躺在地上，枝头上的十几朵梅花已然盛开，老妈把它带回家插在水瓶里，色泽虽有些暗淡，香气却依然在弥漫，散发着它最后的美丽。

老妈对着腊梅，隔着玻璃杯子看自己，俨然是岁月已深，而心也静。一年四季，周而复始，季节见证着一去不复返的人生，在光阴的河流之上，人生的坐标是波浪曲折向前的，高潮有时，低谷也有时，只有经历过严寒的冬天，才能感受到春天的温暖，就如腊梅，须经霜雪，才能暗香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