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 子

五岁时，我就被外公送进了私塾。离家不远，从我们家的后门出发，沿着纯化街走到仁寿街口，便到了。

这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西边厢房是先生住处，中间大堂便是教室。老师姓白，是当时有名的宿儒。个子高而瘦，坡脚。那天外公带着我去见先生。拜师礼是少不了的。先生家中大堂的墙壁正中悬挂着条幅，我们一排四个学童都五六岁左右，对着端坐着的先生磕头行礼，家长则站在身后躬身行礼，先生点头算是回礼了。随后被领到各自的书桌前坐下读书。

每天上午总是朗读三字经、百家姓或者唐诗。先生大声领读，我们不解其意，只需跟着大声读便是了。然后呢，老师给五分钟，每人自己小声诵读几遍后，老师就要开始抽查背诵了。那是最紧张的时候，我们都低着头，矮下身子，希望老师别看到自己。看到老师的目光落在谁的身上，哈哈，那就是他中了头彩了。有一次抽到了我第一个背诵《敕勒歌》：“敕勒川，阴山下……天苍苍，野茫茫……”在家时外公就教我背诵过了，所以高声朗读不慌不忙，还学着老师的样子，背着手、晃着脑袋。老师十分满意，表扬我聪慧。我得意洋洋地坐下，谁知旁边的表弟顽皮，抽掉了我的凳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哇哇大哭，大家哄堂大笑。老师抽了我表弟三下手心，我才不哭了。

背书虽乏味，但是老师绘声绘色地给我们讲史记上的人物故事，那可有意思了。威猛盖世、宁死不肯过江东的楚霸王，负荆请罪的廉颇大将军，智勇过人又谦恭礼让的蔺相如，这些人物，都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感到历史就是为这些英雄所撰写的，是这些英雄创造了世界。

每天的中饭是师母准备好的，我们随意拨拉几口就放下了，都着急去老师家屋后的小花园玩耍。

小花园的中心有棵高大的枇杷树，一到秋天便金果累累。我们架起梯子摘果子吃，老师是不责备的。只是师母总是站在旁边，一边扶着梯子一边唠叨，让我们小心，别摔下来。西角落有棵矮矮的桑树，初夏时节上面就会结满紫红的桑葚，据说可以入药。桑葚又大又甜，我们都喜欢吃。有一次，我采下吃了一碗，结果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哎呀，外婆心疼极了，责怪老师，桑葚是必须等下了雨之后才能食用的，怎么不告诉孩子们。墙边还有那红艳艳的一串红，像个小喇叭一样的，每天早晨就开放。我们等不到中午去采，下课休息几分钟，就匆匆跑到那儿，迅速拉出每朵花中那个细长的花管，轻轻地吮吸一下，甜甜的花蜜就入口了，美味极了。

夏末秋初，墙角下面可热闹了，蟋蟀在这里弹琴，蝈蝈拼命叫着，金铃子也唧唧唧唧，跟着合唱。我们既想抓这个，又想抓那个，手忙脚乱，结果什么都没抓着，只得转过身去追赶飞舞的蝴蝶了。

放学的时间一到，我们就像放出笼的小鸟，一路飞奔回家去了。

现在回忆起来，私塾童年的日子真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