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进

最近，军大衣在大学生中风靡，羽绒服涨价带火军大衣上了热搜，冲上了头条。这让我想起家里压箱底的那件军大衣。这件军大衣，跟我渊源颇深，几次搬家，家属都建议处理掉，我都没有舍得。

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出生的男孩，很多人小时候都有一个军人梦，梦想着穿上军装、保家卫国。记得还是上初二的时候，父亲给我带回一件军装上衣，这其实是他在工厂打工时，单位发的工作服。海军蓝，上面有两个口袋。据说，只有军官的衣服上才有四个口袋。我很高兴，连忙穿上，很合身，走到哪儿，都觉得很神气、很自得。

后来，班上一个叫阿军的男生穿了一件黄军装。他说，这是陆军军装，是他一个小叔叔在部队复员回来时战友送的，虽然穿过，但还有七八成新。当时，我俩标配是军装、牛仔裤、白球鞋，应该也算是引领了校园的潮流。

初三时，因为学习紧张起来，家里人为了我能有更多的学习时间，就让我住校，做起了所谓的住堂生。那年冬天，父亲带回家一件军大衣，是母亲披在身上，送到我所在学校的。那时母亲40岁不到，真的很年轻、很漂亮，军大衣披在身上，手里拎着带给我的零食，有种英姿飒爽的感觉。一开始我都没认出，走到我身边叫我的时候，我才知道是母亲来了。

母亲告诉我，这是父亲刚刚带回来的军大衣，让我在上晚自修的时候穿，不要着凉影响学习。后来我才知道，是父亲一年没有领工作服，才有机会领到这件军大衣的。

我十分珍惜这件军大衣，平时舍不得穿，晚上睡觉的时候，将它覆盖在被子上面，非常暖和。

深冬的一个凌晨，我被冻醒。睁眼一看，发现盖在身上的军大衣不翼而飞。我们那时学习是很认真的，晚上自习也要到十一点左右，所以夜里睡得特别“沉”。学校里也有小偷小摸的学生，运动鞋、眼镜、袜子、鞋垫等物件都有被偷的情况发生。我第一感觉是军大衣被谁偷走了。

我连忙起床，在集体宿舍的每一个床上都看了一遍，没有发现军大衣的踪影。我十分沮丧地到班级上早自习，整整半天都无精打采的。中午回到宿舍时，我惊喜地发现：那件军大衣又回到我的单人床上了，在那个大教室改成的男生宿舍的一角，老远就看到我的军大衣了。

我匆忙走过去，拿起军大衣，发现有点脏了，细看一下，大衣前边撕了一个大大的豁口子，里边洁白的棉絮都露了出来，我一下就蒙了！这是怎么回事呢？是谁这么缺德，将我视若珍宝的新大衣撕破了？

看着冰天雪地的校园，我的心也沉到了冰点，浑身冰冻、两腿打战。

我的好友，经常穿黄军装的阿军，畏畏缩缩地走到我跟前，跟我道歉。原来，昨天晚上，阿军父亲突发急病，他看我睡着，就没有叫醒我，穿着我的军大衣，骑车赶回家中。在用三轮车拉他父亲到医院的路上，因为路滑摔了一跤，军大衣在车龙头上撕破了。阿军一再道歉，说会想办法赔我一件新军大衣的。

我强忍眼泪。我知道，阿军也是无奈，他家里也很困难。但我也无法向双亲交代，我知道家里也很难，刚砌的房子，弟弟妹妹在读书，父母压力也很大。一件崭新的军大衣，穿了没几天就撕破了，他们一定会很生气的。我脑海里甚至浮现出父亲补丁摞补丁都舍不得扔的旧衣服，他那搓手哈气取暖的习惯……

一直到初中毕业，阿军都没有赔偿我的军大衣，我也再没跟他提过这件事。我回家跟父母亲撒谎说是自己不小心摔跤撕破的，父母气得两三年没有给我添置新衣服。

此去经年，初中毕业后一直也没有遇到过阿军。虽然也听同学说过他当兵、考军校、在外地发展的好消息。直到前年一次同学小聚上意外相见，两鬓微白的两个中年汉子，提起当年往事，不免唏嘘，由衷感慨如今的生活今非昔比。

变化的只是我们的年龄和生活，军大衣作为年轻人的时尚追逐，却是不变的旋律，这是最令我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