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兵

丫丫出生的那一天，奶奶在小院里种下一棵小小的桂花树，希望这孩子像桂花树一样素雅高洁，一生吉祥如意。

丫丫自幼体弱，爷爷奶奶格外疼惜这个宝贝孙女，屋里屋外忙着的时候也把她带在身边。有一天傍晚，她跟着年龄大的孩子出去玩，在乡间的小路上、村外的田野里，她跟不上堂哥堂姐们奔跑的脚步。黑色的大幕像一张无边的大网遮没了远处最后一道霞光，只有几颗像她一样弱小的星星把一点儿淡淡光辉铺洒在她面前。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试探着向家的大致方向走去，可事实上她已经迷失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不知过了多久，奶奶呼唤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丫丫、丫丫，别怕啊，奶奶在这呢！”

回家的路上，奶奶背着她，哼唱着她最喜欢听的那首歌，在星光的陪伴下，一会就望见村庄的影子了，夜风也在轻轻抚弄着她柔顺的发丝。

回到桂花飘香的小院，爷爷早就煮好她爱吃的鸡蛋，走出小院在张望着，院门口温暖的灯光驱散了乡村小路上的黑暗。

爷爷奶奶宠溺地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吃着鸡蛋。奶奶抚摸着她的小脑袋：“丫丫，你委屈的时候咋也不哭呢？”

她眼里一下子噙满泪水说道：“我怕你看见我哭了会掉眼泪。”

“丫丫真乖，爷爷奶奶老了就靠着咱丫丫享福呢！”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 她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在外省一所音乐学院读书，也快大学毕业了。她惦念着奶奶，每天都打个电话和奶奶说说自己学校里发生的好玩的事儿，绘声绘色地说着她如何在学校附近小吃街上吃各式各样特色美味的情形。她知道，奶奶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当晚睡觉也格外香甜呢。

她时常回想起那许多清浅的时光里，那个明眸皓齿的小女孩在桂花树下唱歌跳舞，奶奶坐在小板凳上开心地笑着。

一转眼，她结婚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爷爷已经在几年前离开了她们，奶奶也真的老了。她自己很忙，单位里的事，家里的事。但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都是她下班后从县城开车到老家给奶奶洗头洗衣服，带奶奶去镇上洗澡。别人夸赞她是最孝顺的孙女，是奶奶最贴心的小棉袄。她总是带着标志性的微笑，说自己是奶奶带大的孩子，应该让辛苦一辈子的奶奶享享福。

那一次，奶奶生病住院，在县医院住院治疗近一个月。那时，还在疫情期间，医院只允许一个家属陪护。她用推车带着奶奶做各种各样的检查，哄着奶奶吃药、挂水、配合医生做手术准备。

一个月的时间，她白天忙工作，接送女儿幼儿园上学放学，哄她睡着了又到医院陪着奶奶。

一个月里，她每天夜晚侧躺在奶奶脚边和衣而睡。那天夜里，她起床看看奶奶睡得怎么样，一眼瞥见奶奶一颗泪珠滚落脸颊，她当然知道奶奶是心疼她辛苦，又不能表露出来，怕她会掉眼泪。

有一阶段，她工作上不如意，生活上也不太开心，情绪有点儿低落。虽然她给奶奶洗头时还像往常一样笑嘻嘻地，可哪能瞒得过疼她爱她的奶奶呀！

“丫丫，你有啥不顺心事，有啥苦楚别一个人憋在心里，和奶奶说啊，奶奶最怕你一个人偷偷掉眼泪呢！”

小院子里的桂花又开了，望着那棵和她同龄的桂花树，她那明亮清澈的眼眸里满是温暖柔和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