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响响
我穿着任性的高跟鞋,行走在韩家荡栈道上。咯噔、咯噔……似不知收敛的闯入者,堂而皇之地闯入这泼墨的水彩画间。
和许多来韩家荡的人一样,我是来“坐享其成”的。在越过了用汗水和艰辛揉过的土地之后,截取荷的清香,安放我躁动的心。
主人太热情了。在我还没弄明白藕究竟是有七个孔还是九个孔时,青甘的莲子,Q弹的藕粉圆,甜糯的菱角,微咸的小瓜干……已经摆了满满一桌。摆满的也是远去经年的故乡的味道。它肆意地在我的味蕾上游走,瞬间将我推到外婆用蒲扇摇走酷暑的那些个童年的夜晚。
在这七月最后的一天,我贪婪地品着这长在记忆深处的久违了的味道,双眼渐渐潮湿。恍惚间,我又是那个炉灶间跟在外婆身后的孩童。
友人诧异,怎么了?我说,烟熏了眼睛。友人笑,撒谎吧?三十年前,我认识了你,怎么,三十年后,我反而不认识你了?我也笑,谁知道啊?就像为什么明明在笑,苦涩之味却在嘴角弥漫。为什么?
我不喜欢高跟鞋,它没有温度,还硌脚疼。我想换上外婆一针一线纳的布鞋。在温柔的包绕中,安心地踏上人生的荆棘之路。可外婆早成了天边那颗离我最远的星了。我也学会了摇动蒲扇,但怎么也摇不散四季轮转里的酷热。
我脱了高跟鞋,光着脚丫,我与脚下的热土终于坦诚相见。它敞开胸怀拥抱我,拥抱这个从小盼着长大去远方追梦,归来时已两鬓斑白的孩子。在韩家荡的怀抱里,永远不必担心被笑问“客从何处来”!
我继续往韩家荡的深处走去。去看看飞回的倦鸟找着家了吗?听听蛙儿走南闯北都有何收获;星儿在天际的尽头又看到了什么;而娇俏的荷,是否离得开故乡厚土的培植?若是遇到小时候那枚走散的萤火虫,我又该对它说什么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