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应海
记忆中,儿时的秋天,总是从村头那几棵大枣树开始的。当枣儿皮由青变白,透出红色时,我们知道,秋天悄悄来了。
那时候,村子里家家户户都会长点早稻,早稻一般农历七月十五前收割,收上来晒干后,便拿去碾米,这样中元节就能用新米煮饭敬供祖先了。收割后的地则可用来播种秋冬季蔬菜。收割这天,母亲和姐姐起个大早,把三分地的早稻割下来,我和哥哥则在父亲的带领下,把稻把装上独轮车,运到晒谷场。随后,全家上阵,在两只大碌碡上轮番掼稻,稻把被高高举过头顶,穗头朝下狠狠地摔到碌碡上,发出“砰砰”的响声,谷粒在不停地掼打中脱落,不一会儿,碌碡前就是金黄的一堆了。
接下来几天,我们小孩的主要任务是负责看稻,防止嘴馋的麻雀偷吃。于是大家一起躲到场边树荫下,一边写暑假作业,一边监视麻雀们的举动。那时我们的暑假作业不多,薄薄的一本,一两天就能写完。写作业的空隙,小伙们轮流去村头,把那些已成熟的枣儿敲下来,拿来共享。往往是稻谷还没晒干,树上的枣儿就已消失殆尽。
一转眼,学校开学了。那时上学是快乐的,课程不多,作业也不多,几乎没有什么压力,课间可以尽情玩耍。但只要一放学,大家便匆匆往家赶。虽然路边新冒出的蔬菜芽儿探着脑袋东张西望,虽然大片晚稻田像油画一般铺向远方,虽然归巢的鸟儿叽叽喳喳从这棵树打闹到那棵树,但大家都没心思欣赏。因为连续几天下雨,棉花下层的果儿受潮发霉,大人们白天已经把它们摘回来了,我们回去必须要把当天的烂棉花果剥掉,剥出来的棉花品相是差一点,但只要晒干,一样可以卖钱,一样可以用来缝制新棉袄。所以,大家一点也不怨。
九月中下旬,玉米可以采摘了。星期天,孩子们个个系个大围兜,兴高采烈地下田掰玉米。掰玉米非常有意思,两手抓住苞叶顶端向下用劲一撕,一个黄灿灿的玉米就呈现在眼前,再用手稍稍一扭,玉米棒子就从根上滑落到手了。
随后,国庆节到了,几场秋雨,让人感觉到了阵阵寒意。田野上,小树一样的棉花不断开出新棉,洁白的棉花缀在还未开始脱落的绿叶间,若隐若现,像捉迷藏似的。我们一有空就要去帮着采拾棉花。而大人们则张罗着准备收割晚水稻。灿烂的阳光下,稻子们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稻穗上金色的光泽特别惹人喜爱。
晚稻收割完,稻谷晒上场,大人们终于腾出手来,给棉花喷洒脱叶剂,三两天的工夫,棉花叶子便全部掉光。于是棉花开得更勤快了,拾了一批又一批,好像永远也拾不完似的。而收割后的稻田已经犁好,散发着淡淡的泥土味儿,万事俱备,只待播撒麦种。我们这些小孩子,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缠着妈妈做一锅南瓜饼解解馋。
当秋风一阵紧似一阵,农人们开始在田埂边上播种蚕豆时,秋天差不多就要结束了。季节之歌翻到了下一个乐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