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锦湘
20世纪50年代初,我家祖孙三代人住在三间丁头舍小屋里,拥挤不堪。父母经过较长时间的酝酿,决定于1954年建造新房。
说干就动手,1954年春节刚过,趁田间冬小麦还没返青,不怕踩踏的时候,父亲就在自家麦田墒沟里取土,一担一担往墩子上挑。从早到晚,几乎没有停息的时候。收了麦子栽完秧,父亲便罱河泥脱土脚。土脚脱出来以后,摆放在场上,让风吹太阳晒,晾干以后,把它码成土脚堆子。为了防雨淋,盖上草帘子,以备砌屋时用。
秋收秋种过后,各项准备工作基本就绪,便正式开工砌房。开槽打夯是第一道工序。父亲用了两三天时间,沿着地理先生划好的石灰线,绕着四周挖了将近1米深的槽子。然后借来一个石夯,由祖父、外祖父、父亲和邻居辣大爷……合作打夯。祖父、外祖父都已年过花甲,他们轮流掌握夯的方向位置,其他四人各拽着系在夯上的绳子,高高抬起,重重砸下,慢慢前移。他们动作协调,用力均匀,伴有节奏,还唱起夯歌:“把绳拽呀——呵嗨,打好夯呀——呵嗨,根基实呀——呵嗨,坚如磐呀——呵嗨。”这夯歌既协调动作又给力,还透露着喜悦和自信。
打夯压实后,父亲找来两块长方形的木板,在夯实的根基上固定起一个木板槽,用铁锨把泥土铲进去。打墙用的土,湿度必须适中,既不能过干,也不能过湿。倒一层土,用石榔头夯实一层,层层夯实,不断加高,用了十多天时间,垒起了近两米高的土墙。打墙要有真功夫,用大气力。那几天,父亲几乎都泡在汗水里,从不喊一声苦,不叫一声累。据说,用这样的方法打起来的土墙,很坚固,连子弹都打不穿,房子砌好后,住进去冬暖夏凉。土墙打成后,就搭起了脚手架,父亲、母亲、祖父、外祖父和小广爷五人一起动手,把早已备好的土脚,一块块垒上去,一直垒到两头的山尖子上头……
用于苫屋的小麦秸秆,夏收时就留足了,整整齐齐地堆在场上。墙垒好后,就进入竖柱上梁、打笆苫屋阶段。父亲便请来热心的亲友和邻居们帮忙。上梁的时候,两位木匠师傅手执斧头,边敲大梁边喊喜话:“日出东方暖洋洋,吉日良辰上大梁;大人兴旺身体好,长命百岁永不老;儿女读书成绩好,前途辉煌步步高……”然后大把大把将喜糖、馍头撒下来,大人小孩快快乐乐竞相拾取,欢声笑语伴着鞭炮声在村庄上空回响。母亲喜笑颜开,忙里忙外,大显厨艺。大家尽管干得汗流浃背,但人人兴高采烈,精神抖擞!只用了两天时间,三间土墙草苫的房子就胜利竣工了。新房宽敞明亮,好看别致。一缕阳光射进屋里,满堂生辉!
新房子给我们带来了好运气。后来,我家真的兴旺发达了,父母生活幸福,健康长寿,母亲活到了108岁,成为我县有记录以来的长寿之最。我们兄妹六人都有了理想的工作,兄弟四人成了国家公务员。
我家新房砌成的那年冬天,村里成立了初级农业合作社,父母无偿地把房子让给社干部们办公、开会,大家都夸他们思想好、觉悟高,是爱社如家的模范。
父母用汗水黏成的土草房,是我们的生存之所、传家之宝。兄弟四人,有三人在这个房子里结婚生子。父母对它十分珍爱,几乎每年都要用整齐的小麦秸秆粘上踩熟的烂泥,把外墙披起来。这样,既能抵御雨水浸湿墙体,又美观,还几次加以维修、改造升级。我工作以后,每次回到家乡,都要到房前屋后转转,去屋内坐坐,思绪万千,感慨良多!
我家的土草房,作用大价值高,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