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然
二十四节气中,大雪的到来,总伴随着故乡的银装素裹。翻开日历,洁白的记忆像一封来信飘然而至。展读之际,温暖盈然,字里行间皆是浓浓的乡愁。
大雪,是万物冬藏的时节,而故乡的雪,总在夜里翩然而至。一觉醒来,窗外一片纯白素洁,覆满了原野。屋檐垂下的冰凌在冬阳下反射出剔透的光芒,红砖、黄土、黑瓦也全都银装素裹,悠然变了模样。村庄还未苏醒,天地寂静中,只有父亲扫雪的声音隐隐传入耳朵。
落雪是悄无声息的,可快乐却是流淌的音符。你听,孩童的一声“下雪啦”,惊喜便溢了出来。而我总是连忙跳下炕头,打开一道门缝,冷气钻入脖颈,内心却如同跳跃的炉火,燃烧着迫不及待。母亲煮好了红薯粥,热气氤氲在玻璃上,大雪就变成了一幅画,落笔之间,蘸满了憧憬与欢喜。
大雪里,有人间最朴实的烟火味。“瑞雪兆丰年”,这是农人对来年谷仓富足的期待。麦苗覆了棉被,便能安心过冬,等到来年开春时,将又是一片喜人景象。“小雪腌菜,大雪腌肉”,这是腊味的渐浓。村里人家都开始忙碌:八角、桂皮、花椒样样齐备;鱼肉,猪肉,家禽各类齐全;大缸,盐卤,晾晒逐一进行,最后将腌好的咸货挂在屋檐下,向阳风干,好为年底做准备。
大雪里,有儿时最纯粹的欢笑声。童年的想象插上了翅膀,同雪花在天空轻盈梦幻地飞舞。穿上母亲亲手缝制的棉袄,我便迫不及待地跑出门去,和小伙伴在雪地上打滚,银铃般的笑声洒遍整个村庄。有时双手都僵了,小脸也冻得红扑扑,却依然不肯回家。不知是谁提议,大家齐心协力,又堆起了一个个雪人。雪人模样笨拙,静静矗立着,日夜守护村庄,这是童年极好的“佳作”。
大雪里,有家人欢聚的暖意融融。在冬天,天总是黑得格外早。当雪花又逐渐飘起时,炊烟便紧跟着袅袅上升。粉条烩菜,红枣发糕,萝卜与羊肉在锅中“咕嘟咕嘟”翻滚,香味在老屋弥漫开来。不一会,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桌,家人围坐炉旁,一片其乐融融。我抬起头时,总能看到火焰跳动着,忽明忽暗,映着母亲的脸庞。一边听着大人们说“大雪进补”,一边喝着温热的浓汤,暖意逐渐蔓延至全身。夜深后,屋外依旧洋洋洒洒,母亲在灯下缝补,而我渐渐睡去,做着无瑕的梦。
现如今,又是大雪纷飞时,故乡却早已无迹可寻。村庄拆迁,故人离去,过往只存留在了回忆里。可每当大雪到来,我便仿佛又回到了老屋,父亲的扫雪声响在耳畔,红薯粥氤氲着暖香,恬然安宁。
于是,故乡素洁如初,温暖依然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