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比海更深的地方,而她曾是父亲最爱的人。听闻父亲年轻时是一个浪漫主义者,喜爱日出、日落、晚霞和那个踏碎星河才落入父亲梦境中的她。也不怪父亲爱上她,是的,她确实别样的美。当然,父亲也很帅。
随着我逐渐长大,父亲意识到我对母亲这个词尤为敏感,就格外注意绕开我。一天酒后,父亲问我:“你想你妈妈吗?”这些年,这是父亲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她,我沉默了。我难以回答,我对她并无多少情感,因为她离开得太决绝、太过狠心,那时的我还那么小,我集中思想攒着劲让大脑努力地捡漏着可有掉在路上的零碎母爱……父亲的话语打断我的思绪,“你知道吗?从前书信很慢,很慢,车马要走很远很远的路,一生只爱一个人。我好像也成了从遥远的古代穿越而来的人……”
此时,我便听懂了父亲的心语与重负。他忘不掉心底的那个人,又不得不接受现实。
治愈自己心病的人是自己——是自己的释怀。
到底是时间改变人,改变了父亲。父亲在我面前装得像没事人一样,不让我看透他曾满身的“伤”。虽然生意不景气,但我还是看见了他的坚强,他的奋斗。我知道,他不想给我压力。但我从不要求他有多么完美、多么高大,我只知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年轻时的父亲和现在的我简直是一个模子,对事物厌倦得太快,而她可能是父亲唯一的例外吧。
回忆起五年级时的暑假,父亲带着我开车去找她。五百公里的路程也是够远的,找来不是她的回心转意,而是冷言嘲讽。太阳在落山时是可以直视的,人在离开时是可以清醒的,父亲是这句话的真实缩影。开车离开她的途中,父亲问我:“这样的话,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和她再联系了,帮我把她的联系方式都删掉,我开车不好操作。”这是征求意见吗?不是!这是被她的热讽冷嘲扎得疼,疼得打颤。正所谓一扇敲不开的门,一直敲就不礼貌了。我想,这或许是父亲把她放下的最后释怀吧!父亲的礼貌退场体现了他的修养。我接过父亲递过来的手机,找到了父亲上一秒还念着的“她”,按下了删除键。我看向点头的父亲,“不见,不欠,不念,只要她过得比我好,就好。从这刻起。”此时,我也该随父亲送给她祝福:母亲,下一站,纵然一定风光旖旎,沿途也必须寻找幸福。
时隔两年。
母亲找到了我,曾下决心与她不见的父亲,彼时也放下了当初坚持,极力地说服我,让我随邀而去,我同意了父亲的妥协。在我和她比肩而立时,她欲伸手揽我入怀,我立马闪开,抵触的情绪不由从心底生出——毕竟,我的成长你全方位缺席。
许是父亲认为我缺少父母的陪伴。因我是沐浴爷爷奶奶的爱成长的。就在收到班群里延时开学信息的第一时间,父亲毫不迟疑地从另一座城市驱车回大有镇。父亲与我相拥,把我抱得结结实实,贴在我耳边说:爸爸为了早一刻见到你,17个小时没合眼。在这段共享的时间里,父亲试图将他的全部爱泼向我。我喜欢他烧的番茄汁烤鱼,他事先驱车数百里去街市买想要的食材。鱼炸好,又焦又脆,放好各种大料,撒上芝麻,热油往鱼身上一浇,顿时满屋爆香,蘸着浓浓的父爱,大快朵颐,何止是唇齿留香;蒜蓉龙虾配上土豆片,十三香龙虾用青椒段点缀,一时让味蕾都得到最好的满足;还有那烧鸡公,经父爱腌渍后味道独特。于我来说,无人代替。父亲每每将亲手烹饪好的菜,端上饭桌时,就在桌旁椅子上坐下,点上一支烟,什么话也不说,静静地看着我吃,看着爷爷奶奶吃,他眼里的那份情,我懂!这四十多天假期有父亲的陪伴,是我上初中最开心的日子。我真希望开学的日子再往后顺延才好……
一路走来的父亲,在逆境中淬炼。挫折后的他,已是另一道风景。
响水双语实验学校八年级 秦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