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初

我看了看正在看电视的父亲，那个七十二岁的老头，头发花白，已少了往昔不服输的气概，而多了一份慈祥。

这几年，父母变了。

以前，我回老家，父母总是在田地里忙。我去田地找他们，没到饭点，便和他们一起劳作。到了吃饭时，也是随随便便炒二三个菜。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逢节假日，母亲会提前打来电话问我是否回家。若是回家，还要问几人一起回。一开始，我并不理解母亲为何问得那般详细。后来才明白，若非时间有冲突，一家人一起回去，那说明家庭和睦，父母自是不用太担心。若是一个人回去，他们便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甚至还要说些开导的话。同时，母亲会像接待客人一样，做出一大桌子的饭菜来。

以前，每遇农忙，父母会干活干到很晚才收工。当时，我甚至认为他们长了夜视眼，明明外面早就看不清路了，他们还能摸黑劳作很长一段时间。那也是我当时理解的“披星戴月”和“月亮走我也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说她的眼睛退光很厉害，天还很亮的时候，她就打开了手中的电筒，说那样脚下会看得更清楚些。

以前，我和父母约好了时间，中途他们很少会打来电话，也不太会过问路途中的状况。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会算好我动身的时间，并一再嘱咐我开车要慢一点；还会像算好了时间一样，等我一停好车，电话就响起——是母亲的电话。等她听到我的回答，那颗悬着的心才算是落地了。

以前，父亲和我聊天，总是很严肃的，母亲也很少开玩笑。甚至我一直认为自己缺少幽默细胞是因为父母的遗传不好。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父母居然和我开起了玩笑，甚至有些孩子气，他们像极了小时候撒娇的我。

以前，父母会关心我的学习和工作，问这问那的，事关个人进步和人际关系等，还总叫我要上进，要有自己的一片天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不再关心我的事业，却说：“你也是个中年人了，上有老，下有小，压力大，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平时要多锻炼，别一天到晚坐在电脑前写个不停。也别太逼你自己两个小孩子，只要过得去就行。”

以前，父亲吃饭极快，且酒量不小。那时他看我吃饭慢吞吞，总会说：“男人吃饭要像一炉火，不要粒粒数。”后来我知道，吃饭太快也未必是好事，但也懂得了父亲年轻时的血气方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的酒量下降了。以前他在酒桌上从不认怂，后来逐渐也有了举杯投降的时候；以前，他一个人一餐能吃完一只大肘子，后来说吃多了不消化，要控制食量。

直到有一天，母亲跟我说，“在网上买一个绞肉机吧，你爸的牙齿不好了。”我看了看正在看电视的父亲，那个七十二岁的老头，头发花白，已少了往昔不服输的气概，而多了一份慈祥。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父母都变老了。我泪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