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阳/王鹃
我家有两棵黄桃树,一棵老黄桃,一棵小黄桃。
我家的老黄桃,其实就是那棵歪脖子树。栽在坡上,长得歪歪斜斜,比较粗壮,看上去显老。隔壁是一片竹园,还有一棵高大的水杉树。它的北面是一条河,叫正阳港。河边上也是果树,一棵小黄桃,一棵水蜜桃,还有一棵梨树,一棵李子树。最不起眼的就是李子树,夹在河岸的树丛中,树干只有柴禾棍粗,一年结不了十几个果,冬枣那么大,我们叫它脆李。半载挂在树枝上,也没有人去看它,也没有人去管它,也没有人吃它。
长这些果树,原本不是为了吃果,而是为了一些土地。我的父母虽然不是标准的农民,但他们嗜田如命……随着年龄渐大,体力不支,种地越来越吃力。叫他们完全放弃种地是不可能的,只有慢慢地说服他们,我就跟他们提议,栽一些果树吧,我想吃桃子!母亲想了想说,只能栽在河边上!
那年,早春二月,春寒料峭,爸爸妈妈走亲戚去了,我一人看家。门前的路上,有一个老头,骑着自行车,驮着一摞苗木,叫卖着:“桃树,梨树,苹果树,保质保量包成活!”我说:“老师傅,停一停。我要三棵桃树,两棵梨树。”老人停下来,把车推到我家门口。桃树呢,就是早桃、中桃、晚桃各一棵吧,梨树呢,就要那个青皮子的,什么鸭梨,池梨的,或者黄花梨也行……末了,老人家又送了我一棵李子,说是脆李……
俗话说:桃三李四。果不其然,我家的桃树栽下第三年就开花了,只不过花朵不多,寥若星辰,风吹雨打星辰落。又是一年春来到,桃花盛开,远望像绯红的轻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那河岸的柳儿泛出鹅黄、嫩绿的柳叶,犹如金条挂在树枝上,随风摇曳,伴随柳树的是坡上的桃花,粉色的桃花与嫩绿的柳条互相映衬,色彩斑斓,春意盎然,桃红柳绿,坡上青青草,“溪上桃花无数,花上有黄鹂……”描绘的大约就是此情此景吧?
后来,每年春天,桃花盛开,如约而至,装扮了河边。只是到了夏秋,我鲜有吃到果实,那棵早桃是水蜜桃,六月份成熟,那时我正忙于教学工作,每次回家,都是来去匆忙,匆匆一瞥,那桃子一半喂鱼,一半喂食钓鱼人!
另两棵中晚桃,其实都是黄桃,差不多一起成熟,只不过,一个果子大些,一个果子小些。不施肥,不打农药,春天桃李满枝头,到了秋天成熟的时候,总不见果。偶尔有几个成熟的桃子,还被小鸟吃掉一半……
每年开花结果,但总不见吃桃,母亲似乎看出端倪。去年秋天,她对我说,把那棵老桃树砍掉吧,就是坡上的那棵,又老又丑,还不结果实,占的地方很大,能种好多黄豆呢。
我说,暂且留着吧,春天的桃花好看呢,跟这河边的柳树相映成趣,桃红柳绿,莺歌燕舞,鸟语花香,“田”清水秀!
于我而言,不结桃,也就罢了,长在那里,占着地就行,何况春天还有一片烂漫桃花呢?
今年春天,母亲在镇江小住,桃花依旧笑春风。一个周末,我回家看看,邻居汉珍对我说:“我前几天给桃树、梨树修剪,给你家的果树也整了一下枝,顺便也打了一下药水,喷了硼砂!”我连忙说:“感谢不尽,真是中国好邻居!”
春末夏初,几棵桃树上挤满了果子,碧绿的小球,挂在枝头叶间,犹如星星点灯,后来干旱少雨,桃子掉落不少,所剩不多,我有些失落……
立秋过后,天气依然很热,骄阳似火……一日傍晚时分,老妈叫我到屋后锄草。我戴着斗篷,提着锄头,没精打采地来到黄豆田里。抬头一看,坡上的那棵黄桃树,赫然挂着一些大黄桃,犹如灯笼,影影绰绰,映掩在枝叶间,我立马放下锄头,雀跃而去,伸手摘下一个黄桃,青中透着黄色,黄中泛着红,犹如婴儿的腮红!桃柄处还有几点黑斑,好像丰腴的少妇脸上的雀斑,煞是可爱。
我闻了闻,一股香甜沁入心脾,我忍不住用手剥开那嫩嫩的皮,咬了一口,又脆又甜,汁水如蜜,完全是水蜜桃的味道啊,我从没有吃过这样的好桃。浓郁的甜蜜,淡淡的酸爽,儿时的味道,真可谓桃李芬芳!
万物都有灵性,桃树也不例外。今年结的桃又大又圆,甜脆可口,芬芳无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