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阳/李志勇
前些日子下乡看望六叔,见六叔家新砌了两间附属房。我觉得有点奇怪,就问六叔:“你家主屋是三下两上的小楼,厨房是朝西的两间大旁门房,猪舍厕所一应俱全,还朝东砌这两间附属房,有必要吗?”
六叔“嗨嗨”笑了,并不解释,却领着我去参观这两间附属房里的藏品。进入屋内,只见一架苫着油布、擦拭得油光锃亮的水车出现在我的面前。“记得这架水车吗?记得这架水车的故事吗?”六叔不间断地提问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刹那间,关于这架水车的故事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六叔所在的乡是个典型的农业乡,靠天吃饭,望田收种,日子过得很是不易。尤其是旱涝灾害。为抗御两害,戈兴乡安岳村的村民们采取集资的方式购买了旱能灌、涝能排的水车,虽说是半原始式的,但毕竟比扣着笆斗和水桶、劳精费神地把水戽进戽出要“先进”多了。还别说,这玩意儿还训练出了一批“踩水能手”,安岳村的张生、王祥和顾斌,他们踩水车的样子就像眼下城市公园里的过山车,没有几把“勺子”,没人敢同他们较量,弄得不好,就要被“挂”起来(悬双脚,挂起免战牌)。
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打败仗的将军,张生、王祥和顾斌也不能免俗。就在那一年,邻县的兴化嫁了三位姑娘到安岳村,没过多久,三位新媳妇的男人就在村里村外放风,说他们的婆娘踩起水车来是如何了得,用眼下的网络语来说叫“酷”“酷毙了”,那意思很清楚,不要说村里一般人踩水车的本领要比他们三个婆娘水平差,就连张生、王祥、顾斌他们那水平也不在她们之上。如若不信,比比看,不比不知道,一比才开窍嘛!这话传到张生、王祥和顾斌的耳朵里,气得三人哇哇叫:“比就比,谁怕谁啊!”张生、王祥、顾斌三人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恨不得立马就跳上水车,给那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婆娘一个下马威。
到了比赛的那一天,大沟两旁被人围得几乎水泄不通。当裁判的村主任宣布三条规定:一是三局决定胜负,赢两局者为胜方;二是每局为十分钟。到时未能决出胜负,增加十分钟赛时,只能增加两次,三次赛时还没能决出胜负,判平局;三是感觉体力不支需退出比赛,按惯例悬起双脚,判负。现在比赛开始。
随着裁判的一声令下,六人在水车上甩动着双脚,直蹬得水车似流星赶月,水车口如注的水儿哗哗地淌着,冲进蓄水塘里溅起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那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美得不可胜收。
十分钟过去了,裁判宣布第一局时间到,打平。跳下车的三个男人都有点气喘吁吁,尤其是顾斌,不仅大口喘着气,还步履蹒跚,勉强支撑到休息点,一屁股坐下去差一点爬不起来。再看那三个女人,一个个面不改色,喝完水后三个聚在一起,嘀咕了半天,好像在商讨什么战术。
“第二局比赛时间到。”裁判按规定的时间催促他们六人上车。三个女人麻利地攀上了水车,双脚紧紧地蹬在木轮上,只待裁判下达“开始”的命令。张生那三人走向水车时,已不像第一局开始那样神气活现有精神,但为了不丢男人的面子,他们还是勉强上了杠。然比赛开始不到两分钟,顾斌已悬起双脚,退出了竞争,紧接着,王祥、张生也相继悬起了双脚。那三个女人并不理会三个男人的示弱,仍一脚紧似一脚,把水车踩得滴溜溜地直转,直到裁判宣布:“这一局比赛,女方获胜!”她们方才罢休。第三局,经裁判从中斡旋,张生他们决定退出比赛,认输。
“半边天,半边天,真是半边天哪!”散去的人群中,人们由衷地夸起那三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