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区/陈俊江

又到考试季，媒体上屡见“一举高中”“金榜题名”，这些词本义科举得中。科举虽是从前旧事，但了解一点科举文化对莘莘学子的寒窗苦读应当不无启迪。跟科举相关的文化常识，比较琐碎，我们不妨从一副对联说起。

何物动人，二月杏花八月桂；

有谁催我，三更灯火五更鸡。

这副对联，是清朝乾隆年间的进士彭元瑞自题的书斋联。一年四季好看的花很多，为何只提二月的杏花和八月的桂花呢？原来真正动人的不是花，而是功名。

科举经唐宋发展至明清时期，体制已经相当完备，一般分为四级考试。第一级叫“院试”，这个名词很大，其实级别不高，只是县学院（大概相当于今天的县重点中学）的考试。这个考试通过了，只是取得一个进一步考学的资格，即所谓“秀才”。秀才不享受什么待遇，如果不能进一步考中，一般只能自谋职业，比如回乡做个塾师。秀才往往腰里无铜，不能充雄，就常被说成穷秀才。可见“院试”只是个敲门砖，既重要又不重要，所以这个对联里没有提到。

跟“院试”比，“乡试”的性质就不一样了。这个名称听起来土气，却是可以改写命运的考试。乡试是国家认可的省级考试，凡获秀才身份的学子均可参加。北宋初期往后，为减轻考试组织工作的负担，乡试三年才考一次，称为“大比之年”。逢大比之年的八月仲秋开考，又叫“秋闱”，正是桂花飘香时节，所发的榜就叫“桂榜”。乡试考中了，就是“举人”。“中举”即可做官，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功名。这么一说，“八月桂”动人不动人？何止动人，简直醉人，甚至恼人。你看，范进中了举，欢喜疯了；贾雨村中了举，良心变坏了。当然这是小说家之言，听个故事。

乡试高中，科举依然征程漫漫。各省举子须于乡试翌年春天会聚再考，是为“会试”，这是国家统考，由礼部主持，又叫“春闱”。农历二月会试，正值杏花开，发的榜就叫“杏榜”，考上了就是“贡士”。一般情况下，“贡士”只录三百名左右，这三百人方有资格参加殿试。

“二月杏花”可是妖娆动人、自领风骚？会试通过，成功跻身前三百，拿到这张通行证，科考江湖任我行，因为接下来的“殿试”不再搞淘汰赛，只是排个名次。

殿试，一般在会试后一个月也即农历三月举行，由礼部主持，此乃国家最高级考试，考上了就是“进士”。录取名单称为“金榜”，“金榜题名”由此而来；也称“皇榜”，戏曲唱词“谁料皇榜中状元”耳熟能详。因为殿试名义上由皇帝主考，名列前茅者的考卷要呈皇帝“御览”，新科进士自然就成了“天子门生”。

殿试分三甲录取，一甲只录前三名，第一名“状元”，第二名“榜眼”，第三名“探花”，赐“进士及第”。二甲多人，赐“进士出身”。三甲多人，赐“同进士出身”。

这一系列考试中，乡试第一名为“解元”，会试第一名为“会元”，殿试第一名为“状元”,三级考试皆得第一，才叫“连中三元”，可见“连中三元”含金量之高，科举史上真正连中三元的士子凤毛麟角。

回头来看，“二月杏花八月桂”何以动人？因为——功名！

新考中的士子立马身价大增，所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华丽转身脱胎换骨。金榜题名者由公家招待“恩荣宴”，皇帝请客。因为宋代曾在皇家琼林苑举办，所以别称“琼林宴”。戏曲《女驸马》中唱道，“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打马御街前”，是说新科进士赴宴之余还可以游赏皇家苑囿，这也是特别的待遇，于是汉语中就有了个成语“春风得意”。典出唐代孟郊《登科后》：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孟郊考中进士时已经四十六岁，白首为功名啊，可年龄不是问题，关键看心情，皇榜高中，海阔天空，扬眉吐气，一朝回到十八岁，连座下骏马都四蹄生风，可见“功名”二字激活了读书人多少能量。

自隋唐开科举以取士，到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清政府正式宣布停止科举考试，科举制度历一千余年，极大地推动了社会的发展，科举本身也成了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

注：（明清科举的院试前还有县试和府试，院试由一省学政出题，三试通过方称秀才，且秀才通过科试才可参加乡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