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卫中
串场河边的垂柳刚染上烟绿,整座城便屏住呼吸。我们在等待,在某个清晨推窗时,忽然嗅到空气里浮动的袅袅花香。
大丰梅花湾,梅香四溢,五彩斑斓的梦境。红的、粉的、白的,各种颜色的梅花在蓝天的映衬下竞相绽放,点缀在褐色低矮的梅树上,犹如一盏盏小灯笼挂满枝头,为春天的到来增添无尽的喜庆与生机。
大洋湾的早樱也是性急,枝头尚挂着去年深秋未落的枯叶,新绽的花苞却已开始书写季节的密码。不几日,淡粉的云霞便漫过廊檐,连石桥都温柔地陷在花影里。漫步樱花小镇,我们是尊贵的客人,满树满树的樱花身着盛装欢迎我们。穿蓝布衫的老伯踩着三轮车经过,车筐里搁着几枝折损的落樱,倒像是捎了片春天去赶早市。
鹿鸣路海棠的胭脂总在清明前后弥漫开来。起初只是西府海棠怯生生探出几簇,待垂丝海棠的流苏缀满枝头,整条街便成了浮动的锦绣。穿校服的少年骑着单车掠过花瀑,衣角掀起的风里,花瓣与书页齐飞。南海未来城的湖畔岸边,更是海棠的世界,120多种15万株的海棠正急匆匆赶赴一场花界盛会。
便仓古镇的枯枝牡丹总在谷雨时节盛开,八百岁的虬枝仍保持着被贬谪时的倔强姿态,绛紫色的花瓣却年复一年渗出《牡丹亭》的绮丽。玻璃柜里的标本与窗外鲜活的花朵隔着时空对望,让人疑心整个春天不过是它做的一场大梦。去年冬天,一朵鲜艳的牡丹竟在寒风中绽放,不知是记错了季节,还是有意为之,给人们更多神奇的想象。
荷兰花海的郁金香如约盛开,在曾经的盐碱滩上铺展成流动的锦缎。赤橙黄紫的波浪层层叠叠涌向天际,仿佛上帝打翻了调色盘,又像是梵高笔下的星月夜坠落人间。胭脂红的“帝王血”郁金香,在城堡风车下燃烧,金丝绒般的花瓣边缘镶着晨曦的银线;乳白色的“月光女神”,则如银河蜿蜒流淌,花蕊里盛着昨夜未干的星辉。木鞋造型的花坛里,羽状郁金香在风中摇曳生姿,宛如芭蕾舞娘旋转时扬起的绸缎裙裾。斜阳为风车塔楼镀上了金边,整座花海便陷入魔幻时刻。游客的身影在花径间忽隐忽现,孩童追逐着飘散空中的七彩泡泡。忽有白鸽群掠过花海上空,惊起漫天纷扬的花粉,在暮光中化作金粉迷雾。
盐都西乡的春天,总是被阳光与油菜花酿成蜜酒。晨雾还未散尽,大纵湖畔的垛田已泛起碎金般的波光,成片的油菜花沿着田垄奔涌,像是谁把整片苍穹的霞光揉碎了洒在人间。“草房子”半隐在金黄褶皱里,炊烟斜斜地穿过花海,惊起几只菜粉蝶。待到夕阳披霞,成群的麻雀忽然从花浪间腾起,搅碎了整片金箔似的黄昏。远处传来采蜜归巢的蜂群嗡鸣,混着湿润的泥土腥甜,让人疑心连空气都浸透了蜜糖。
整座城市沉浸在花露酿就的微醺里,直到某夜细雨叩窗,早起的人们发现柏油路上铺着淡粉的雪。清洁工扫帚沙沙作响,将褪色的花瓣拢成小小的春山。她们都知道,这些柔软的身躯将化作来年的请柬。
早春,期待那一城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