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丽

里下河平原的三月，是马兰头生长的旺季。一场春雨过后，原本与大地紧密拥抱的马兰头，抖动着“筋骨”，你挤着我，我推着你，探出几片嫩叶，迎风含笑，马兰香扑鼻而来。

记得孩提时候，每到春暖花开时节，母亲便带我们兄妹仨一起去挑马兰头。我们手提竹篮，快乐地唱着歌儿，奔跑在田埂上，穿行在麦地里。田边河畔，往往是马兰头的栖居之所，一簇簇的，叶碧如玉。这些可爱的小精灵，在春风的吹拂下，摇头摆尾，聊得可欢呢！

母亲告诉我们，采马兰头不能连根采，要用“挑”的方法，在一簇马兰头中，一棵棵拨开，从中挑拣，从嫩茎部位斜插钩刀“挑”下，这样，十天八日后，又可以挑第二波马兰头了。我蹲下身子，按照母亲说的办法，左手捏住马兰头，右手握住钩刀，刀起茎落间，醉人的野香味漫过鼻翼。我把马兰头托在掌心，对着夕阳观赏，叶子青青，茎儿暗红，婀娜的身姿不失野性之美，如孩子般调皮，又充满灵气。这“挑”马兰头就是个精细活，一会儿就腰酸背疼了。直起腰的时候，听到母亲的呵斥声：“你们两个不能图省事连根挖，它们来年还能再长呢！”哥哥们的竹篮中几棵大丛马兰头，根带着泥土，匍匐在竹篮底部。母亲连声叹着：“可惜啦！可惜啦！”

回到家后，我们剪去马兰头的枯叶和老茎，母亲把马兰头清洗干净，烧上半锅水，水沸腾时，母亲把马兰头倒入锅中，迅速用筷子按压、翻滚。焯过水后，浸入凉开水中，挤去水分，切碎，拌入香干丁，佐以盐、味精、糖，淋上醋、酱油、麻油。一盘凉拌马兰头香干丁绿白相间，似翡翠，如珍珠，香味四散。我迫不及待地搛上一块，母亲说：“这野菜啊，要细嚼慢咽，才能吃出‘野’味来。”我们放慢速度，果真，凉中带苦掺和着香中带涩的特有野味儿倍感浓烈，清爽怡人。

母亲告诉我们：马兰头含有较丰富的蛋白质、维生素以及钙、磷、钾等成分；马兰头性味辛凉，有清热解毒、散瘀凉血等功效。

今春，客居他乡，我正为没有吃上家乡的凉拌马兰头香干丁而遗憾时，却意外收到了八旬母亲寄来的鲜嫩马兰头快递。我赶紧与母亲视频，镜头那边，老家庭院中的马兰头舞着曼妙的身姿在春风中摇曳，惊喜到我了！母亲说：“我现在腿脚不如以前灵便了，就想了个办法，去年入冬前，我去田里挖了些马兰头根，移栽到院子中，以后，每到春天你都可以吃到马兰头了！”想起母亲白发飘飞、弓着腰，在田野里挖马兰头根的场景，我不禁潸然泪下。

马兰头，载着蛰伏一冬的精华，在春天的路口探头，携着春风，飘着香味，带着母亲浓浓的爱，如鼓点般敲击着我的味蕾，也带给我们又一个醉人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