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报仁

刷短视频时，阜宁董振宁的小品总让人会心一笑。他镜头里是街坊邻里的普通人，演的是婚丧嫁娶等家常事，张口便是“山芋腔”方言，总能在插科打诨中说到人心坎里。这位“苏北赵本山”，将日常碎事打磨成精巧作品，让田头笑话有了章法，深受喜爱。

清代李渔强调“以俗为雅”的创作理念。他在《笠翁余集》中说：“文字莫不贵新，而词为尤甚。不新可以不作。意新为上，语新次之，字句之新，又次之。”又言真正的创新不在寻常见闻之外，而在“饮食居处、布帛菽粟之间”，发掘未被捕捉的意趣。他反对堆砌生僻典故，主张通过艺术剪裁使俗词雅化，《闲情偶寄》中“编戏有如缝衣，剪碎后再凑成”的比喻，正体现“从俗中来、从雅中去”的提炼过程。

“从俗中来”即“俗中见雅”，是从平凡生活提炼趣味，如村姑戴野花，普通却自然；“从雅中去”即“雅中见俗”，是让高雅艺术接地气，如雅士穿粗布衣裳，气度不凡仍沾烟火气。二者看似相悖，实为一体两面：缺了俗的根基，雅成空中楼阁；少了雅的提炼，俗成粗鄙杂烩。

最近走红的李福贵视频，是“俗中见雅”的鲜活例子。父母残疾，她与祖父共挑养家重担，走村串户卖货时总忙碌风尘，说平实方言，面对难处仍笑得灿烂，这份泥泞中开花的乐观，正是俗世淬炼的精神之雅。“雅中见俗”的经典当属《红楼梦》：吟诗作对里藏着柴米油盐的算计，风花雪月中裹着人情冷暖，雅俗交融让大观园成了真实人间缩影。

短视频已是大众文化主场，把握雅俗分寸至关重要。流量大潮中，有靠低俗博眼球的快餐作品，也有脱离大众的清高之作，前者失底线，后者断联系。好作品应如董振宁、李福贵的视频，让家常事有雅趣；如《红楼梦》，让雅致话语接人气。

李渔曾说：“俗中之雅，逊于雅中之俗。”或许他眼中作品分四等：最差“俗不可耐”，次等“雅而不实”，好的“俗中见雅”，最好“雅中见俗”。这道出创作真谛：俗是土壤，雅是花开。流量时代，守住“俗”的根基，提炼“雅”的精华，方为创作正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