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麋鹿
2024年01月14日

父亲的账目

○张国军

父亲有以墙为簿、炭棒当笔,随手在老屋西山墙上记下一年账目的习惯。

后河堆耕地11亩110分;

挑小排河700分;

……

总共工分2030分;

买200块砖头支锅4.6元;

……

每到年底,父亲都要手捧算盘,面壁凝视,噼里啪啦地拔着珠子,在墙上用炭棒写写画画。那时我们小,不知父亲在墙上写的是什么意思,现在看来就是父亲记账式的家庭年终总结。

生产队兑现了,父亲推着两麻袋小麦、两麻袋水稻回家,从会计手中领过分红的200元红纸包,过年提着分的猪肉,咧着嘴笑,心头溢满了丰收的喜悦。

父亲没有其他爱好,一门心思全扑在生产队一年四季的劳动中。

春天,地气回升,草长莺飞,开始春耕春种。父亲会耕田耙地,他舍不得放过这些机会。月色溶溶,父亲从饲养员手中牵过两头水牛,在牛脖子上套上轭头,拉着犁铧,在春茬的土地上,喊着号子,给水牛鼓劲,为土地喝彩。

夏天,天热地暖,暑气逼人,生产队收完麦子种完黄豆,在地里挖排水沟。天还没出现鱼肚白,父亲就背着草篓,扛着铁锹,提着线绳走向苍茫的农田。他固定好线绳,沿着线,左一锹,右一锹,中间一锹挖出深的水沟,把泥垡头摔向两边。望望天空,太阳已到头顶。父亲迅即背上草篓,在沟边的草地割满一篓草,吃过饭后交给生产队喂牛,又挣了一份工分。

秋天,“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玉米、黄豆收割进仓,秋分过后开始种麦。那时候都是大耕大撒。撒麦种,撒磷肥,父亲肩上勒着车襻,套住小巴斗装着小麦种,一把撒出去,麦粒在天空中变成一道道弧线。从田头到田尾,一块地,麦种和肥料撒了三遍,保证撒匀。

冬天,“月白霜浓,风剪疏叶落帘栊”。农村没有农事,男劳力开始挑河治水。父亲和庄上的老一辈一样,把被窝行李朝手推车上一放,带上芦席,推上工地。为了方便出工,在地上挖长长的浅坑,架木棍,铺芦柴,苫稻草,安营扎寨。两人一组,一人挖土一人推,轮流换。父亲肩上勒着车襻,推着三锹烂泥,爬着30度坡,身体前倾,两脚在地上蹬出了塘,头上冒着热汗,鼻孔喘出的粗气在胡子上结成了冰,把一车烂泥送到河沿之外。轱辘声声转出了我们的温饱,汗滴点点浇出了五谷丰登。

受父亲的影响,我们小家庭的生活也会记账,不同的是:我记账用的是电脑。可是父亲记在墙上一年四季付出与收获的总结,留下一笔一画追求幸福生活的姿态,仍然引导我不断总结人生,迈好生活的步伐。

柔弱而坚强的臂膀 义乌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