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迎春

太行东麓，滹沱河畔，群山环抱的西柏坡翠柏苍郁，中共中央旧址那一座座简朴的院落，依然在诉说着“新中国从这里走来”的激情岁月，墙头内外一棵棵参天大树如哨兵般巍峨肃穆。

这个骤然降温的孟冬，我从西柏坡归来，回到“文化名城、湿地之都”盐城，又一次沿着蟒蛇河一路向西，对盐都西乡一草一木的深情变得格外浓烈厚重。

一千年前修建的范公堤，将盐城分成“东海”和“西乡”。“东海”为滩涂湿地，地水咸涩，古时烧制海盐，民国初年张謇在此开垦种棉；“西乡”是芦荡水乡，沟河纵横，河湖水甜清冽，水产丰富，盛产水稻，素有“鱼米之乡”美誉。

就如里下河不是一条河一样，西乡也不是一个行政意义上的乡镇，泛指盐都西部区域。穿行于盐都西乡，不仅是空间的行走，更是时间的穿越。无论是张本“胡乔木故居”所述说的“中共中央一支笔”的传奇故事，还是“东晋水城”承载的里下河人文情怀，抑或曹文轩用文字符号搭建的“草房子”……时光在这里打磨与构建，正如一棵棵乔木，扎根盐都大地，和花草同生，与枝叶共情。

亲不亲，故乡人；美不美，家乡水。故乡、故人、故事，注定是人类永恒的文化与情感主题。

在西柏坡连绵不绝的人流中，我在“胡乔木同志住室”前驻足，我感受到作为同乡人的心潮澎湃。盐都西乡的情愫，在这一刻醒来，崇敬而又自豪。

清寒的蟒蛇河水绕着百年张本，拐了一个大弯，哗哗流向新洋港奔腾大海远方。青年胡乔木告别故土，从家乡出发，踏上革命征程。生活中，我遇到故乡人，总禁不住寒暄几句，早已化作我骨子里的本能。而此时此刻，我仿佛看到盐都的乔木，中国的乔木，一棵棵高耸入云的乔木，矗立在西柏坡。

1982年，长篇小说《冬天里的春天》获首届茅盾文学奖，2019年入选新中国70部长篇小说典藏。而小说的作者李国文是盐都西乡义丰人则鲜为人知。李国文少年背井离乡，生命中的种种磨难，从未扼杀他心中的文学种子，他反而如乔木般，拼命地汲取大地的营养，涌动着创作的力量，最终成长为“文坛常青树”。越向西，蟒蛇河水越清澈，河边密密匝匝的荷穿越万重秋水，繁华落尽，脉络分明，挺立如新。知道《花园街五号》的人不少，这个雪后初霁的冬至，我经过李国文出生的骏马村幸福路，先生的故居就在蟒蛇河观光带内，离大河只有一块田的距离。

草房子乐园里周伙小学的梧桐树繁茂葱郁，婆娑挺拔，焕发着盎然生机。这些树还是曹文轩当校长的老父亲，60多年前带领师生一起栽植的。2016年，盐都中兴人曹文轩荣获国际安徒生奖，为中国摘得世界儿童文学最高荣誉。他把盐都西乡油麻地、盐都西乡村庄、盐都西乡那个时代的人，全景式地展现在世人面前。“一个人永远走不出他的童年”，盐都不仅是曹文轩精神上的故乡，也是他文学创作的故乡，这片水网沃土厚植了他纯真唯美悲悯情怀的文学底色。他如文学播种者，种下初心的种子，告诉人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草房子”，一座西部水乡滋养的庞大村庄。

……

或许，我们并不似作家那样懂得如何表达对家乡的那份眷恋。只是走过千山万水，蓦然回首才发现最想念的还是家乡的河湖。如诗如画的大纵湖，映照了多少文人墨客的心声。东汉末年“建安七子”之一的文学家陈琳、明末清初著名书法家宋曹皆生长于大纵湖；“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曾在大纵湖畔坐馆教书。这些历史人物在大纵湖均留下千古佳话，在民间广泛传颂。更有刘少奇、陈毅、粟裕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在盐阜大地留下过光辉的足迹。今天，万顷碧波之上的东晋水城，粉墙黛瓦，河流交织，仿佛开启一段时光邂逅之旅。我们喝着蟒蛇河的水长大，大小船只在一条条波光潋滟里，沟通起西乡人的生活内外，唤醒那些深藏内心深处的记忆。

盐都西乡，有一百种打开方式，她早已化为我们内心的精神家园。故人在或不在，我们都聆听、记录、传承他们的故事。

“乔木”字典解释，是指树身高大的树木。隆冬大寒，蒹葭苍苍，月洒芦荡，里下河平原雪花纷飞，盐都西乡的乔木在清冷萧瑟中越发彰显出文人的风骨气节。你看，一趟趟游学孩子的脸上写满探求，一种恒久的文化气息，它不动声色的言辞和力量，了无痕迹却又无处不在。

盐都西乡生乔木，乔木遍布盐都西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