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波

我们这儿有大片、大片未开垦的荒草地。春风吹拂，被割除茅草的桩子，经过一冬的休眠，开始返青，长出嫩绿的小草，远远望去，一片绿色的海洋。春雷响过，在春雨的滋润下，草地下面的小精灵拱了起来，破土而出，一朵朵，一簇簇，这便是野生蘑菇，人们叫它油菇。银灰色的梗，浅灰色的盖，小巧玲珑，让人一见就生喜爱之情。

茅草有水茅和旱茅之分，只有生长旱茅的草地才有这种油菇。下过一场春雨后，乳白色的晨雾笼罩四野，空气湿润而清新。人们便提着竹篮，呼朋唤友，嬉笑着，从四面八方来到草地，弓着腰，埋着头，寻找油菇。找着一朵，便伸手捏住下边的梗，轻轻采起，丢进篮子；要是找着一簇，就能采得一小把，会让人喜不自禁。

油菇一般分散着长在草地上，但也有例外，比如这“油菇龙”，就是在宽数米、长几十米甚至上百米的草地上，或疏或密地生长着。有“油菇龙”的草地似乎更绿，放眼望去，就像一条巨龙蜿蜒在大地上。采菇人都懂，碰到“油菇龙”一定要珍惜，要有敬畏之心，下脚要注意，不能踩踏到油菇；还要招呼周围的人一起采摘，共享春天大地的馈赠。

油菇是上好的食材，嫩韭炒油菇，油菇烧豆腐，油菇炖鸡蛋，鲜嫩爽口。油菇采得多，就跟邻居、亲友分享，或是晒成油菇干，留着日后慢慢享用。那时食物极度匮乏，油菇便是大地母亲恩赐给人们的美味。

古人对美味蘑菇也是赞不绝口。杨万里诗曰：“响如鹅掌味如蜜，滑似蒪丝无点涩。”黄庭坚诗曰：“惊雷菌子出万钉，白鹅截掌鳖解甲。”两位诗人的评价出奇一致，都认为蘑菇的滋味胜过鹅掌。

又一场春雨下过，草地上便又会冒出一朵朵、一簇簇的油菇，草地上似乎有采不完的油菇。立夏过后，气温升高，油菇易烂、易生虫，也就不能食用，采油菇才算告一段落。人们便静等来年春回大地，春雨滋润，再尝油菇的鲜美滋味。

曾几何时，荒草地都变成良田，油菇也就芳踪难觅。人工培育的蘑菇，滋味儿无法与野生油菇相比。多少年过去了，那野生油菇的鲜嫩滋味儿，仿佛还残留在唇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