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蔡冰清 江汉超 见习记者 程伟

他们，大学毕业，因为种种机缘，返回乡村创业，闯出了一片新天地。农业大市盐城，为年轻人提供了广阔的创业舞台，选择乡村创业，体验青春的另一种打开方式，未尝不是一种不错的选择。记者走近这个群体，记录下他们在田野上的足迹。

一个药农的雄心

5月，正是浙贝母的收获季节。

东台市新街镇南禾农业有限公司院内，药香弥漫，十几名工人正将刚刚挖出的鲜贝母清洗、切片、烘干。

“这两年浙贝母价格逐渐回升，今年鲜贝母价格就比去年涨了一倍。”公司负责人王润臣介绍。

1992年出生的王润臣，毕业于南京中医药大学应用心理专业，毕业后在银行工作。2018年，辞职回农村，承包30亩地种起了中药材。

从“银行王经理”到“药农小王”，王润臣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在东台农商行做客户经理时，常去农村走访，了解农户的信贷需求。“当我得知家乡已经有20年的浙贝母种植经验，并且种植面积也不小时，很意外。”王润臣的祖辈、父辈都是当地有名的中医，他从小耳濡目染，对中药材有天然的亲切感。

走访中，王润臣发现，当地药农种植面积都不大，一般每家几亩地，药商来收购时说，浙贝母原产地浙江，东台产的质量不高，所以时常压价。

王润臣将当地的浙贝母样品送去检测。“结果显示，我们这里贝母中的关键含量，比《中国药典》规定的含量指标高出近一半。”王润臣非常激动，到安徽亳州、浙江磐安等大型中药市场做调查，“原来我们东台种的浙贝母，不仅药效好，还是优质的种球，在市场上非常受欢迎。”

有这么好的地产药材，药农的利益却没受到最大保护。能不能让大家联合起来，在市场终端寻找利润空间？王润臣想破局。

第一年，试种的30亩失败了，亩产刚到500公斤，减去种球的400公斤，连本钱都没挣回来。

王润臣没气馁，跑到经验丰富的药农家去学习，从下种到施肥管理，再到采挖，一步一步来，直到亩产逐渐稳定。

产量上来了，市场价格的波动又给王润臣泼了一盆冷水。2003年，鲜贝母每公斤价格曾涨至240元，后来一路下行，到2020年，跌到了5元一公斤。“按这个价格卖，我们全部亏本，放家里还会腐烂。”

不能卖，也不能留，怎么办？王润臣顶着压力，拖回来一套热泵烘干装置，然后带着大家把鲜贝母制成贝母片。贝母片冷藏可贮存两三年，情况一下子峰回路转。

经此波折，王润臣在当地名声越来越响，大家再也不敢小看这个斯斯文文的小伙子了。

58岁的陈素芳种了20年浙贝母，现在到王润臣的药田里打工。“我也种了5亩，但这两年产量就是不如王总，所以过来‘偷师’。”陈素芳不好意思地笑了。

“目前，我自有药材种植示范基地100亩，合作种植规模超1000亩。”王润臣说，他打算规范种植标准、加工过程，保证药材品质，建立药材加工的基地，真正走进深加工的蓝海。

一家小店的破圈

在农村也能点“外卖”？大丰市民杨建保第一次在肥马小店小程序上下单，给住在农村老家的父母买了一些肉和对虾。不到两个小时，父亲电话打过来，“是不是遇到骗子了？怎么农村还有送货上门的？”

石伟做的事，很多人不理解，开始连他的父亲石万明也不理解。石伟从东北财经大学毕业后，父亲希望他能接手自己的家庭农场，一起打理6000亩土地。

石伟却想把自己从大学时代就开始琢磨的一件事干成，他要在乡村开便利店。于是，2017年第一家“肥马小店”在大丰区草庙镇圩东村开业了。

“这是一个连不少头部大厂都灰溜溜退出的领域。”石伟毫不避讳地说，“我认为那是因为资本聘请的经理人不能真正下沉到乡村，而我在这里长大，熟悉这里的一切。”

熟悉乡村，扎根乡村。在众人不看好的情况下，石伟带着肥马小店慢慢蹚出新路子。

2018年，肥马小店第三家店开业后，石伟发现苗头不对。“根子上的问题，运营模式错了，仓储连着店面、管理连着运营，弊端渐显。”石伟立即停止新店计划，和团队花了一年时间调研，重新开启批发、生产、物流分块管理、齐头并进的局面。“为适应新需求，我们办公室、仓库搬了三回。”

在乡村生活时，石伟发现村民们对蔬菜、肉蛋等生鲜的购买需求其实非常大。他立即在肥马小店的日常经营中加入了“生鲜＋配送”板块，同时摸索出“配送公交化”的路子，按照“少配货、勤配送”的要求，货车每天固定三个班次发车，保证每家店生鲜供应及时、新鲜。

2020年初，肥马小店利用自身的物流优势，帮助一些居家隔离的人员解决生活物资的问题，一下子融入了当地百姓的生活，店铺也越开越多。

2022年，肥马小店计划要开到30家门店。“今年我在草庙镇庆生村试点，联系10户小型种植户，请他们按照要求种蔬菜。未来，我要把它们放到城市的肥马小店去卖。”

石万明没有想到，自己不看好的事情，却被儿子干成了。“我用农业思维思考商业觉得行不通，他用商业思维在乡村破局，我现在认为石伟的选择是对的。”

子女下单，父母收货。在“肥马”，顾客也可以线上下单，商品有2000多种。“外卖”服务已成了“肥马”的特色，他们的“外卖员”其实就是顾客，“线上有订单来，店员会咨询到店消费的顾客，是否愿意顺路带个货，双方达成一致的，顾客可以赚个配送费。”

一枚咸蛋的升级

临近端午，鸭蛋迎来销售旺季，每天盐城秦程食品有限公司负责人程彤的手机接电话都接到发烫。“每年到这个时候，我们平均一天就要卖3万枚鸭蛋，最忙一天要卖5万枚！”

厂里20多个工人更是连轴转，进货、分拣、清洗、腌制、包装、出货，经常忙得脚不沾地。

家家户户都会腌制的咸鸭蛋，为什么到了程彤这里就特别抢手？

秦程食品有限公司位于盐都区秦南镇老街上，已经历经三代掌门人。公司有一个大院子，院子里一排排放满了大水缸，缸里装满了土法腌制的咸鸭蛋。

穿过水缸群，走进厂房。只见一筐筐新收的鸭蛋，先在传输带上快速分拣，然后送进洗蛋机清洗消毒，最后送到大型智能腌制设备中进行低盐快速智能腌制。这就是程彤的咸鸭蛋脱颖而出的秘诀。

2009年，程彤从南京工程学院毕业后进入央企工作。2010年，父亲一个电话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一个30万元的订单，发货之后，客户没有按时支付货款。”这30万元，差不多是父亲蛋厂一年的利润，程彤回忆，“那时候，厂里卖一筐咸鸭蛋，才赚几块钱。”

程彤不忍看到家里的蛋厂就此一蹶不振，决定辞职返乡接手蛋厂。回到秦南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怎么把30万元的“窟窿”填上。

开源节流。维系老客户、拓展新渠道，回家后程彤接连在网络平台注册账户，推广、包装、物流、售后，边学边做，慢慢打开网络销售的局面，客户越聚越多，一下子就将厂里的销售额提了三分之一。紧接着，程彤从购置第一台洗蛋机开始，逐渐给厂里都换上机械化设备，降低成本减少损耗。

2017年，程彤带着家里口碑最好的咸鸭蛋，到南京某高校参加招标会，结果不仅落选，还受到同行的“点拨”。“扬州几个企业代表直接跟我说，我这个咸鸭蛋的质量是不会被选上的。”

家里做了几十年的咸鸭蛋，为什么会被说质量不好？

“后来我在研究网友评论的时候，发现很多消费者都觉得咸鸭蛋的蛋黄好吃，蛋白有点咸。”程彤思考，有没有办法腌制既出油又低盐的鸭蛋呢？

家里经验丰富的工人说，这不可能，蛋黄出油就得靠盐。盐少了，蛋黄就不好吃了。

程彤不死心，带着材料去拜访了省农科院和南京农业大学的专业团队。专家们经过一年多的反复实验，成功开发“低盐咸鸭蛋快速腌制技术”。通过自主研发的智能化腌制设备，把咸鸭蛋的腌制周期从40天缩至15天左右。同时运用“反向渗透”原理，保留蛋黄口感的同时，蛋白含盐量比自家传统腌制蛋降低30%—50%。

在新技术的加持下，咸鸭蛋越卖越好，程彤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他开始和固定的养殖户签订合同，建立优质鸭蛋专供渠道。从源头做好品控，坚持每一枚鸭蛋都做成精品。

精品才能卖出好价钱。“一筐鸭蛋只赚几块钱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程彤感慨，“小而美”“专特精”才是他未来探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