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为勇

晨光透过纱帘悄然洒进卧室，我仍蜷在被窝里，习惯性地滑动手机屏幕。一条“抢票”的热搜像块小石子，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恍然惊觉，“五一”劳动节要到了。指尖停在屏幕上方，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那年，孩子出生后的第一个“五一”。

那时，孩子刚满月，母亲特地从老家赶来帮忙。因工作关系，我常常出差，母亲便默默揽下家中一切琐事。她总说：“你安心上班，家里有我。”可每当我深夜归来，总见她倚在婴儿床旁打盹，鬓角的白发在台灯下刺目闪亮。

“五一”放假时，我对母亲说：“妈，这几天你好好歇歇，去公园逛逛。”母亲笑着应下。午饭后，她便出门了。我抱着孩子站在阳台，看着她踏着阳光慢慢远去，身影在光影中拉长，又一点点缩小，最终消失在街角拐弯处。我以为她只是随意去附近走走，心里还暗自高兴，她终于肯为自己放松一下。

可直到傍晚，母亲却迟迟未归。正当我拿起手机准备出门寻找时，钥匙转动的声音终于响起。

门开了，母亲一身风尘，肩头沾着竹叶碎屑，裤脚满是泥点，手里提着一只鼓鼓囊囊的麻袋。她的手因用力而泛白，提袋的麻绳深深勒进掌心。

母亲下意识揉着发红的手，见我怔怔望着她狼狈的模样，反倒先开口笑道：“午饭后出去散步，顺路就去了你提过的那片水竹林。”边说边掀开麻袋，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是一袋刚挖出的新鲜竹笋。

“今年笋冒得早，随手扒拉几下就装了一袋。晚上做个油焖笋，再给你爸捎点风干的，他最爱吃这个。”说着，母亲俯身整理笋子，细密的汗珠顺着后颈的褶皱悄然滚进衣领，湿了大半衣背。那一刻，我忽然想起，自己曾在一次闲聊中随口提到后山那片水竹林，没想到她竟牢牢记下了。

我突然发现母亲布满皱纹的脸上，眉眼更深了，原本挺拔的脊背悄然佝偻。或许在旁人看来，为了几斤竹笋奔波大半天并不值得，但母亲的爱，从来不以价值衡量。她只是想把老家的春天带上儿女的餐桌，让漂泊在外的我们尝到熟悉的温暖。至于“捎些给你爸”，只不过是她怕我们心疼罢了。

那天，母亲在厨房里哼着家乡的小调，麻利地洗切竹笋。油锅轻响，菜香四溢。站在门口望着她利落的背影，我忽然懂得：母亲的“劳动节”，从来不是休息日。她把对儿女的牵挂，藏进每一个忙碌的动作里，把深沉的爱意，煨进一日三餐的烟火中。

此时，我下意识打开购票平台，订了一张回老家的车票。这个“五一”，哪儿也不去，只想回老家，陪母亲安安静静地过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