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立新
时光飞逝,岁月蹉跎。
不知不觉中,又到了数九寒冬,又到了父亲的生日。随着父亲的去世,在我们老家,有个风俗,冥寿也要悼念一下。因为适逢他老人家九十岁冥寿,这天,我们兄妹三人早早带着他老人家的所有子子孙孙,带着为他“祝寿”的酒菜等去了他的墓地,看到墓碑上父母的照片,只觉得父母未走,往事仿佛就在眼前。
父亲出生在战乱年代,一生很苦。父亲仅三岁,他的父亲就因病离世,听父亲告诉我们,其实他虽苦,却还能生活在奶奶身边,更苦的是我那小姑。她是遗腹子,因为奶奶身体不好,加上人口多,怕养不大,一出生,便被过继给姨奶奶家。虽经常走动,但终究骨肉分离。因此,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去小姑家玩时,虽然小姑看到我们时,非常热情,好东西都拿出来,弄给我们吃,却始终没有像去大姑和三姑家那么“亲”,总觉得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父亲的意志坚强,经历丧子亡女之痛,也没有将他压倒。遇事总是一个人扛,再苦再痛,从不吭声。父母生了我们兄妹七个,大姐六岁之时,被外婆带过去,中秋节吃饼,不幸的是一场秋雨,冲倒了外婆家的泥墙,大姐和我的五姨妈意外去世。二姐患疾病只活到十八岁,三姐才会爬就一不小心爬到门前大塘里溺水而亡了,而弟弟出生才七天便夭折了。兄妹七个,只有大哥、我、小妹三个人活下来了。如今,我也有儿孙,每每想起父亲、母亲当初丧子亡女之痛,是多么心如刀割的心情。从我记事之初,就没有看到过父母在我们面前掉过一滴眼泪,一直是慈祥的笑容。为了生活,为了我们兄妹三人,他们像没事人一样,硬是咬着牙挺过来了。记得那时,家里虽然很穷,拿给我们的,总是最好的。念书从未少过一分钱学费,过生日时,总能吃上一碗香喷喷的大米饭。过年了,我们都能穿上一身新,家里年年都能蒸上馒头,吃上肉团子和满屋飘香的红烧肉。
父亲的善良之心,让我受益匪浅。那个年代,能吃上一日三餐就很不错了。我们生产队的洪三爷家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有时实在饿得不行了,就踩着饭点到我家串门,就那棒头糁子粥,一顿能喝上三四大碗,离开时,父亲总是向母亲一望,母亲就立刻心领神会,拿着袋子装上三四升糁子让他带回去。王大爹饭量更大,大麦糁子饭一顿能吃三大碗,父亲总是说:“王大爹,您吃饱了!”他总是不好意思地说:“吃饱了,吃饱了。”在我们那至今仍流传着“王大爹上河工,这顿才吃饱”的俗语。正是有了父母的言传身教,才使我懂得许多做人道理。以至我长大参加工作后,更珍惜亲情、乡情。平常,只要别人找到我,再忙也要帮助他们把事情办好。为家乡新建一条870多米长的水泥路,帮乡亲们解决了出行难的问题,正是在父亲和母亲的教导下,我做事的风格得到了家乡人的认可,那条由我、爱人、儿子捐建的水泥路,被乡亲们称为“立新路”。
父亲识字不多,是位土生土长、地地道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有着使不完的力气,靠多劳动来支撑整个家。他和母亲很勤劳,一年能养4头猪。家前屋后40多棵梨树,父亲虽不是能工巧匠,但是,他能自学成才,运用嫁接技术,不断改良梨树品种,通过嫁接改良,有时还能把一棵梨树嫁接成秋白、明月、丰水和青皮等多品种梨树。梨成熟后,父母采摘装在篮子里,用独木轮小车推到十多里开外的合德县城去卖钱。正是他们的辛劳持家,才使一大家子人虽不能吃好喝好,却也能吃饱穿暖。
父亲是名老党员,在那个特殊年代,尽管他识字不多,可他以一名共产党员的身份从严要求自己,保护了一大批干部和乡亲,仅凭此,也赢得了他人的尊重,很多干部和周围邻居遇事都能到我们家,总是“找董四爷商量商量”(父亲在家排行老四)。
父亲性格内向,给人感觉有点木讷。他平时不爱到邻居家串门,也不多嘴多舌谈论张家长李家短。但是,我们家所有的亲戚,特别是姨表兄弟、姐妹,却最喜欢到我们家来玩,见到有亲戚来,不管大人还是小孩,父亲总是想办法弄一点好吃的招待他们,三姨家的云霞妹妹,现在还在说,无论什么时候到二姨二姨父家,哪怕喝粥也舒心。
父亲很严肃,眼里容不得沙子。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们兄妹三人,拿人家一针一线,必须立刻送还。儿时有时不懂事,常和小伙伴们打架斗殴,不问有理还是没理,只要被父亲知晓了,总少不了一顿揍。有了父亲的教诲,使我日后养成了公家的东西不占,老百姓送的礼坚决不要的品格,一切靠自己脚踏实地去奋斗。
如今,父亲已离我们而去整整十六个年头了,我也是奔“六”的年纪了,夜深人静之时,常常拿出手机,找出相册里父亲的照片,有时一个人会发呆,天堂里的父亲,您还好吗?我要对您说,我的父亲,我会永远记着您,念着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