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伏武

王锦湘先生的《岁月留笔》（以下简称《岁月》）是他本人百余篇新作旧抄的合集。全书洋洋洒洒共计36万字，分为“故里乡情”“家事漫话”“工作随笔”“平生感悟”四个部分。《岁月》以散文为主，共计60余篇，尤以记叙性散文为主，所选文章取材广泛，笔法灵活、篇幅短小、情文并茂。

《岁月》中散文的文学性体现在题材的广泛性和结构的灵活性。其题材极为宽泛，涵盖人物事迹、社会现象、时代风貌、自然景观等诸多方面；体现在语言的优美性和情感的真挚性，其语言生动形象，常运用各种修辞方法，如比喻、拟人、排比、夸张等，还有多种表现手法，如象征、衬托、用典等，使文章更加鲜活灵动，情感真挚深沉，有时亦幽默，适合口头表达，成为一种个性化的情怀抒写，文学性被完全释放出来；体现在风格的多元化和选材的独特性。《岁月》中的每一篇散文都带有作者独特的个性与风格，或慈爱温婉，或诙谐幽默，或峭拔冷峻，或清丽缠绵。通过特定的题材和角度来抒发作者的思想感情，敞开了作者的“心灵之窗”，这些特点共同构成了《岁月》独特的文学魅力。

夹叙夹议、形散神聚。《岁月》一书通过对具体事物的叙述描写，使抽象的思想和情感变得具体可感。如《我家玄妙的老屋》中的“老屋”。通过对老屋建造经过的描述，特别是对玄妙的“三煞”故事的细腻描写，表达了作者对祖上用心血和汗水砌成的老屋的深深怀念；《我家老屋后的小河》中的“小河”，是作者儿时春夏两个季节的乐园，通过对这个乐园的赞美，表达了作者虽已年届八秩，仍旧对它怀有“刻骨铭心的眷恋”。同样，在《可爱的毛窝子》一文中，作者由衷地赞美“可爱的毛窝子是御寒保暖”的小宝贝，大声地喊出了“我爱我的毛窝子”，抒发了作者深深的恋旧情结。

作者在《岁月》中运用多种表现手法，但其中心思想明确而集中。这种形式上的“散”与主题上的“不散”形成了一种对比和统一，从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艺术整体。《蹲点趣事》中，叙述了“乘凉讲故事”“河中救起材料袋”等8个故事，这些散漫的、毫不相关的材料，形式和手法都被统一在主题和情感上，抒发了“我把群众当亲人，群众也把我当知己”的那种干群之间的鱼水深情。

寓情于物、托物言志。散文是一种表达作者情感的文体，它通常以抒发内心情感或某种志向为目的，将某种情感倾注在所描写的某一物象中。作者通过对某种物象的描写和对自己经历、思考与感受的描述，将自己的情感、理想，抑或某种志向直接传递给读者。这种情感的流露往往能够引起读者的共鸣，使读者产生共情之感。《草窝立誓》通过描写儿时伙伴新婚之日，“穿着一身新衣，喜气洋洋”，而自己从县中放假回家，“衣衫褴褛，神疲面倦”，睡觉时连被子都没有，“只得从屋外抱了许多稻草，放到锅灶后，做了一个小草窝，一头钻了进去，蜷缩着身子睡了。”在“草窝”这个物象面前，作者想起了“妻嫂辱苏秦”“漂母饭韩信”“破庙宿洪武”的故事，决心把逆境作为崛起的舞台，把困苦转化为前进的动力，于是在草窝里立誓：“男儿当自强，定要活出好模样，决不负此生。”后来，“为践此誓，我奋斗了一辈子”，果然“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回忆登泰山》《感悟黄山松》都是“托物言志”的佳作。

语言精湛、形式自由。散文的语言使用和结构自由是文学性的重要方面。《难忘故土成长路》《父亲的兴趣》《老姨娘》等文章，质朴无华，泥土香味十足，如话家常。文章语言真实、自然、生动，不刻意雕琢而又不乏文采，不有意追求而自得其意蕴。经过情感的陶冶锤炼，有很强的抒情味和感染力，唤起了读者的共鸣和思考，让读者在阅读中获得情感的愉悦和思想的启迪。在《走近陈克天》中，老省长陈克天收下家乡人送来的咸猪头，“他吩咐家人硬给我们塞上200元钱，我们知道拗不过他，只好收下”，通过“硬”“塞”“拗”这三个词语的运用，将我们党的干部清正廉洁的形象映衬得高大。《培亮同志轶事》中的四个小标题中运用四个“好”字，将一位深受群众爱戴的县委书记光辉形象跃然纸上。《深切怀念李正伦老师》中的“斯人已辞水乡路，留下遗风成乡愁”，“人们对李老师的怀念犹如塘河之水，悠远绵长”，这些优美的语句抒发了作者对老师的崇敬之情。这三篇写人物的散文，语言朴实清新，力透纸背，很有韵味。作者也特意锤炼一些富有深刻哲理的语句。如《长北滩歇后语拾趣》《家乡俗语拾零》中，句句浸透人心，回味无穷。运用多种修辞手法和表现形式，展露散文语言的精彩。运用比喻手法：“打墙的泥土，硬是父亲如燕筑巢，一口一口衔回来的。”（《用汗水黏成的土草房》）。再如《秧田里的快乐》一文中引用五代后梁时期布袋和尚的一首插秧诗，把插秧的场景描写得惟妙惟肖。

《岁月》中的散文格式自由，不追求押韵和句式工整，表达方式多样，融合叙述、议论、抒情和描写，其中有对故里乡情的深深眷恋，如《情怀家乡长北滩》；有对干好本职工作的执着追求，如《难忘从政那些事》；有对人情练达的独特思考，如《“官场游戏”琐忆》，既取材广泛、侧重不同，又形式活泼、轻盈灵动。

立意高远、思想深邃。散文的主题是指散文所要表达的核心思想或主旨，是作者通过情节、人物和语言传递给读者的，它反映作品所揭示的问题、思考的方向和观点，表达作者对人生、社会、人性等问题的独特见解。《岁月》思想是深邃的，能够引起读者的思考和反思，更好地理解作品的内涵和价值，提高读者的文学鉴赏能力。《岁月》中主题大致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爱与人性的主题。通过描写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关系来探讨人性的本质。《守园的故事》中的“陆三猴子”，年近40岁，单身一人，由于长期缺吃少营养，发育不良，瘦骨嶙峋。1961年秋的一天，人饿得不行了，才到学校的瓜园偷瓜吃，费月才同学较真，要抓住这个“小偷”，而作者知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腹中饥而失体面”的道理，于是动了恻隐之心放了他，后来陆被招赘为婿，生儿育女，有了新生活。人性的光芒在此熠熠生辉。二是社会与政治的主题。作者通过揭示社会问题和政治现象来反映社会的真实状况和人民的生活状态。《干部要做群众的贴心人》一文，作者描述了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在冈西公社双墩、两港大队蹲点时遇到的几件事：作者要求大队干部，工作再难，也不准损坏当事人的家庭财物，重在思想教育。作者为什么要求大队干部这样做，我们可以在他的散文中找到答案：《用汗水黏成的土草房》谈砌房的不易，《难忘故土成长路》谈自己参加生产队劳动的艰辛，以及在县中读高中，周日下午肩挑粮食和物品朝学校步行20公里路的苦楚，可见他对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劳苦大众的悲悯情怀。三是爱情与亲情的主题。《岁月》中有两篇关于爱情的故事。一篇是《虽是无缘却有情》，写了作者与无锡下放知青张雅萍的一段初恋故事。1968年，作者与张雅萍在公社先进知青代表大会上相识，并一见钟情。通过交流、理想前途的漫谈和各自心愿的表达以后，互相留下了好感，后来，时事变迁，一对初恋情人竟劳燕分飞。50年后，机缘巧合，无锡知青回访团来到建湖，两人再次相见，而此时双双已是古稀老人。他们相见甚欢，无话不谈，续写了一段纯真的美好故事，正可谓“虽是无缘却有情，未成眷属结友谊”。而在《严妻如师》一文中，作者对妻子爱慕有加，从讲究整洁、遇事冷静、干净做人三个方面描写了妻子对自己的帮助，赞扬了妻子“心灵深处有一种潜在的美丽，骨子里头充盈着满满的善良”。

总之，《岁月》是一部具有很高文学性和艺术性的作品。作者通过情感评价，用周围人和事，获得审美体验，并转化为语言文本，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全书文字朴实严谨，情感细腻饱满，内容丰富多彩，构思独特巧妙，文笔流畅老道，用典恰到好处，如行云流水，读来让人如饮甘醇，回味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