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登瀛
2023年04月04日

今夜,又想妈妈了

(大丰)高新东

猛然抬头,发现河对岸的梨花已经盛开,恍惚之间我发现母亲就在那里,一会儿穿梭在那千树万树梨花之中,一会儿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株最大的树下,一针一线地纳着鞋底,言笑晏晏,依稀昨日。

世间最熨帖最温馨的画面,莫过于回家看到妈。

今年,在家乡乡贤人才座谈会间隙,我有幸与北京零点有数的董事长袁岳先生相聚。品茗叙旧,自然而然地聊到了他的老妈。

袁先生母亲一生秉性好强,个性直爽干脆,行事麻利果敢,耄耋之时,因种不了大田,在自家门前种上了一株棉花,时不时整枝、松土、浇水、施肥。这株被精心培育的棉花,最后结出硕大的棉桃,花质松软,花色洁白耀眼。村里人称这株棉花为“花王”,引来邻近的棉农们争相观赏、取经。老人家笑着说:“我,八十了,一样能做事!无论什么事,要做,就要想办法做得最好!”

听君感慨忆娘亲,往事桩桩入心来。袁先生接着说:“如今,妈妈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妈妈没了,家乡只能称为故乡了,梦见的次数越来越多,回去的次数却越来越少!”

袁先生沉浸在回忆里。他说起了小时候老家的一情一景、一人一事,突然话锋一转,动情地对我说:“你知道吗?妈妈在,家就在,兄弟姐妹回家都有一个奔头;妈妈不在了,家再也不像一个家了。兄弟姐妹虽说血脉相连,但妈妈离我们而去了,团聚似乎缺少了润滑剂和凝合剂,团心圆像被上苍抠去了焦点。大家都会惦着用‘一生辛劳’来渡我们的妈,不知道她老人家现今在哪?过得可好?”

我静静地倾听着袁先生对母亲的哀婉追忆,不由自主地想起我母亲的音容笑貌,内心激起无尽的波澜,奈何时光无法倒转,阴阳两隔泪沾巾。我的妈妈,您现在又在哪里呢?

我也曾写过一篇小短文《焦屑的味道》,寄托我对母亲无尽的思念。

小时候,妈妈叮嘱我最多的一句话,“你长大后,要做好人,行好事,多积德行善,不能做坏事,不能‘妨法’啊!”

那时候家里穷,兄妹三人都在上学,妈妈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地为我们挣工分筹学费,朝闻鸡起劳伤骨,晚伴星眠累断腰。可是一年到头,依然没有多少收益,更谈不上结余了。

记得38年前的那年暑假末,即将开学的我要缴学杂费和住宿费。因为家中实在拮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妈妈把养了才4个月大的猪仔卖掉。我含着热泪接过妈妈手中的一沓带有体温的纸币,背过脸,用右手指甲死死地掐着自己的左手掌心,默默发誓:读书一定要读出个“名堂”来! 人间的甘甜妈妈只尝了三分,生活的苦涩她却饱受了十分。妈妈一生经历了太多,但妈妈以她的勤劳、坚韧以及柔弱而坚强的肩膀,苦心经营着这个家。而当苦日子过完了,妈妈却老了;好日子开始了,妈妈却走了。相思苦,泪两行,世间何处再寻我亲娘!妈妈去,心空荡,其道无由回家乡!

母亲在世时,周末回老家探望她老人家是我的规定动作。因为想她,哪怕只看她一眼,陪她吃一顿饭,聊一会家常,心就踏实许多。每次回家都成全了我一段时光的欣慰。

妈妈全心盼望儿女们人生路上有所建树,她不追求营造多好的环境、多优厚的生活,让我们坐享其成;她只希望孩子努力把工作做好,长本事、有出息!在她的心里,没有自己,儿女就是她的精神支柱。

妈妈的晚年,有一段时期,每到星期天上午,总要到门前的路口,焦虑地翘首远方,来来回回踱步。邻居阿姨问:“奶奶你怎么老在路上向东望啊?”她总是笑眯眯地回答:“我家大小伙今天恐怕要回来看我了!唉,还不回来的?早头这个时候,都回来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每次回家看见妈妈双鬓斑白,步履蹒跚,我才意识到妈妈真的老了。妈妈前前后后在医院住院多次,都是弟弟妹妹们照顾,我只能晚上陪陪夜,身体力行伺候妈妈的机会太少太少。如今方知行孝不能等啊!

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上周,回老家看望父亲。我在老屋的门前左右徘徊,感慨着岁月的风霜,摧残着我家老屋往日的容颜,那残损的窗棂,脱落的墙皮,似乎在诉说世事的变迁与人事的代谢。老屋,默然不语,孤独而宁静,我在此反复寻找着妈妈的气息,因为我深知只有母亲与孩子分享过心跳。猛然抬头,发现河对岸的梨花已经盛开,恍惚之间我发现母亲就在那里,一会儿穿梭在那千树万树梨花之中,一会儿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株最大的树下,一针一线地纳着鞋底,言笑晏晏,依稀昨日。

一阵东风拂过,妈妈早已离我远去的现实深深地刺激着我,我陡然意识到,妈妈再也看不到这世间的花了,顿时感觉天地暗淡无光。我的心好像被挖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妈妈从那里掉了下去。而我,无论如何思念与呼唤,也填满不了那个洞。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

我一直忘不了袁先生那天回忆他母亲时寒泉之思的眼神。人在千里,家在心里;家在千里,人在心里。母亲注定要永远活在儿女的心田里。

清明前夕的夜晚,春寒料峭,星缀长空,我端着一杯清茶,挪步至窗前,希望母亲能嗅到这沁人心脾的芳香。放眼着这座城市闪烁的霓虹灯,我的思绪再度沸腾。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一种痛,一种撕心裂肺的痛,一种穿越时空的痛。

今夜,我又想妈妈了。心潮涌动,眼角湿润:妈妈!您在“他乡”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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