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水/汪树明

在城南，见一户人家门前有两个小菜园，用金黄色的木片加不锈钢扁管围成。细看那菜园子，种的也是极普通的过寒小青菜、芫荽、青蒜。我想，就是全卖了也换不了几文，更抵不上小菜园栅栏的价钱。主人坐在门前阳光下看书，抬头见我满脸疑惑，说道：“小兄弟，我的小菜园围栏好看吧。我种的不是菜，是一畦好心情。”

主人的话让我想起一位老站长。当年，老站长家房前有一小院，那小院实在是小，用我们乡下人的话来说，也就巴掌大。可在那巴掌大的小天地里，老站长居然在西墙角栽了两棵西红柿、四棵大椒、六棵苤蓝。

夏天时，我去他家，见老站长脚着拖鞋，蓝裤衩、白背心，拎着水桶，一水舀一水舀给菜浇水呢，小心得就像拿着小勺给婴儿喂水，慢得又像怕惊扰了菜的下午觉。想想我家一种一菜畦，摘起来就是一篮子，我就对他说：“站长，您种这点菜能吃几顿啊？下次我拖点给您，我家多呢。”站长直起腰，笑着回我：“小汪，我没在乎长多少，我是在享受这过程。每天写作累了，给它浇浇水，看着它们长大、开花、结果，身心轻松多了，心情就格外好。”

是啊，享受的是过程。就像我们写作，有人会问，你们天天看书、写作，在报纸上发表作品，一定赚了不少稿费吧？对此，我只有实话实说：写作是一种乐趣，不是为着稿费而写的。我们写作，也像种菜，把蓝色的稿纸、电脑文档当作一畦田，写下的、敲下的一个个方块字就是播下的种子，一遍遍地修改、润色，就是给它们浇水。当我们辛辛苦苦码出的文章发表了，那种快乐,是别人无法体会的。

在衣食无忧的今天，更多的读书人退休后选择这样一种生活方式：低碳、绿色、健康、悠闲。

作家吴先生儿子一家在苏州，他与妻子在响水老家。前阶段，他听说老房子在拆迁范围，托我为他找一处带小院的农村住所。交代我，最好门前能有一方小菜园，那样可过上“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的生活，没事邀三五文友到家，“欢言酌春酒，摘我园中蔬。”

文友李先生从机关退休后，放着城里的小别墅不住，搬到乡下，修了老屋，拾掇好农具，一身布衣，躬耕田园，当起了农夫，侍弄起房前屋后的小菜园，过起了种菜读书写作的“隐士”生活。

邻居吴爹退休后，工资几千一月，家有三套房出租两套，两个女儿出嫁在外地，按说应该享享清福、吃吃玩玩，可他的乐趣却在种菜。他拾起郊区别人丢弃的小菜园，天天忙得不亦乐乎，贴钱贴工长出的菜也不卖钱，自家吃不了，就四处送人。我们每收到他送的葱啊、菜啊，都忍不住感谢又感谢，老吴爹只是回：“不嫌孬，就拿去吃。”他很享受这份邻里情，也是为这份好心情而忙乎着。

种菜，收多收少已不在乎，他们在乎的是一种生活态度。种一畦好心情，就是他们最大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