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湖/戴同圣
用碗盛些清水,摘几个花骨朵养在水中。用不了一两天,碗中的花蕾徐徐绽放,满屋都是栀子花的清香。盛开的栀子花用线挂在蚊帐里,花香驱散了夏夜的闷热,甚至把梦乡也浸染得格外香甜。
菜园的竹篱外,有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探着头,笑盈盈地朝里望。奶奶以为是三姐志英的同学,便迎上去,说,志英上学去了。她俩欲言又止,欲走还留,只是目光紧紧地盯着奶奶身后的栀子树。奶奶看出她俩的心思,转身从栀子树上摘下几朵花,隔着竹篱递过去。两个小姑娘接过栀子花,开心得合不拢嘴。
五月的清晨,门前的菜园里还残留着夜气的清凉。茄子苗支撑着宽大的叶子,沉稳而大气。辣椒苗的杈枝上,开着星星点点的小白花,活泼而热烈。黄瓜架上,藤蔓里垂下几条长满小刺的瓜纽,有点先声夺人的自得。而菜园中最显眼的却是一棵一人高的栀子树。这棵栀子树的根部足足有手腕那么粗,叶子油绿蜡亮。枝条顶部缀着花苞,有些还是指肚状的花骨朵,有的已开出奶油色的花,整个树冠蓬松成一个硕大的球。
20世纪70年的乡村,物质较为贫瘠。栀子树在物质之外的世界里为我们营造一片丰饶快乐的洞天。用碗盛些清水,摘几个花骨朵养在水中。用不了一两天,碗中的花蕾徐徐绽放,满屋都是栀子花的清香。盛开的栀子花用线挂在蚊帐里,花香驱散了夏夜的闷热,甚至把梦乡也浸染得格外香甜。可以说,栀子花的香味是我童年夏天记忆的标志之一。
有一年夏天异常的热。一天夜里,自家的黑母猪燥热难耐,从猪圈里翻腾出来,将放置在栀子树旁的酱油缸拱翻。缸里的盐卤水撒泼一地,渗入土里。家人发现后,赶忙拎水往树根处不住地浇。最终,栀子树总算救活了,但叶子蔫了不少,有些枝条已枯死。抢救栀子树的忙碌中,母亲却显出反常的冷漠。她说,栀子花是白花,不长它也罢。几个月前的春天,父亲病故,举家悲恸。面对白色花朵,母亲常触目伤怀。
后来,村子里搞起了“样板框”,土墙茅草的屋子被纷纷拆除,替代它们的是一栋栋砖墙瓦盖排列整齐的新房。栀子树留在旧宅基地的高墩子上,没有随同我们一起搬迁,平整高墩子前被一户邵姓人家移走了。第二年初夏,我在邵姓人家的院子里看到了那棵栀子树。树冠已作了大幅度修剪,枝叶远不及之前那般繁茂,通透的枝叶间开着几朵乳白色的栀子花。不过,整棵树看上去并不萎靡,有种元气渐复的精气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