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区/陈俊江

很多时候，我以为麦子早已淡出了视野，却原来，心田里一直风吹麦浪。

“人生最好是小满”，成了这几天微信里的热门话题，“小得盈满，即是圆满”，由节气文化说到人生智慧，的确很好。

开卷有益，“开卷”亦有感，便想说说麦子，因为不少媒体竟用了稻穗的图片。秋天里成熟的稻子，怎么与初夏的小满节气扯到一块了呢？微信朋友圈和自媒体短视频这样的“急就章”里出现稻穗，或可不用太苛求，没想到的是，一些有名的公号，甚至顶流官媒的图文，赫然也见稻穗，“谦逊”地低着头的稻穗，图片上还打上了“小满”字样，显然是稻麦未分清。

二十四节气当中，小满是夏季的第二个节气。《历书》载，“麦至此方小满而未全熟”，意思是麦类等夏熟作物开始灌浆成熟，但只是小满，尚未完全饱满。就是说，初夏时节，沃野平畴，快要成熟了的，是麦子，而不是稻子。

麦子品种较多，主要有大麦和小麦，小麦又分冬小麦与春小麦。中国的广袤大地上，麦子多为冬小麦，秋天播种，麦苗匍匐在地里越冬，开春起身拔节，扬花抽穗，至初夏成熟。唐人白居易《观刈麦》这样写麦熟：“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这景象就如一声号角，召唤农人赶紧干活。收麦劳动很紧迫，谓之“抢收”，可见节奏之紧张。宋代王安石《初夏即事》倒是写出了几分轻松，“晴日暖风生麦气，绿荫幽草胜花时”，但时令、物候的特征说得清清楚楚。

小满熏风吹，麦浪遍地金。小满“三候”，其第三候为“麦秋至”。《月令》云，“麦秋至，在四月。此于时虽夏，于麦则秋，故云麦秋也”，意思是当下季节虽为夏，但对于麦子来说，却已到了快要成熟的“秋”。

当然，风吹麦浪，也可能就在秋天。长城以北地区冬季漫长，严寒难耐，小麦开春才播种。在北方尤其是东北，春小麦要到秋天才成熟。清华才子李健有一首歌很有名，《风吹麦浪》。歌里咏唱金色的麦浪，为秋天的景象。作词者是东北人氏，这歌词就好理解了。

所以说，风吹金色麦浪，在中国大部分地方，乃是初夏之景，此时正值小满，快到芒种。

那么，这个季节，稻子是什么情况呢？秧苗已经育好了，等待插秧。“花木管时令，鸟鸣报农时”，这时节，布谷声声，谚语说布谷鸟是在叫“阿公阿婆，割麦插禾”。夏收夏种，农村大忙，麦子一收好，赶紧耘田插秧。等到秋风起，天气转凉，白露为霜，稻子就熟了。收了稻子后，耕地翻晒，接着种麦子。就这样，地是不歇的，一年到头都有庄稼等着农人侍弄。人自然也就不歇，经年累月地劳作，周而复始。

不同的季节里，田野里是风吹麦浪，还是稻菽千重浪？我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麦是热煞了的，稻是冻煞了的”。我父亲是农民，不识几个字，但这毫不影响他生动形象的表达。譬如这一句，一听就能明白农事稼穑的一些道理，夏来暑气升，麦子怕热，就熟了；秋来凉风起，稻子怕冷，就熟了。

很多时候，我以为麦子早已淡出了视野，却原来，心田里一直风吹麦浪。看到那么多媒体随意把稻子当麦子嫁接到小满节气来，就有些着急，就忍不住说道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