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建良

家乡的中山河温柔优雅，知性通达，我们亲切地称她为母亲河。

春日里，中山河水碧波荡漾，浮光掠影，阳光映射下的浅滩依稀可见晃动的日影，水中藻荇交横，游鱼戏石，成百上千只鸟儿驻足杨柳枝头浅吟低唱，好不热闹！

最惬意的事莫过于和邻家伙伴用竹篓筛螺蛳了，螺蛳有大有小、形态各异。竹篓大小不一，深浅也有所不同，竹条编织疏密有致。当地有位武姓老者，几代人擅于竹篓编织，编出的竹篓结实耐用，很多农户都喜欢用，有些农户家里还备上几只。于是我们卷起裤腿，双手持篓，探下腰身，蹚着河水，将竹篓渗进水底，河底泛起的淤泥伴着水草在我们的脚丫之间丝丝滑动。河水深深浅浅，当年黄河改道形成的支流从此迂回经过，泥沙淘洗冲积留下的淤滩因此形成。

河的中央有星星落落的浅滩，稍微胆大的识水性孩子，常常是不费一点功夫凫水就过去了，我是旱鸭子，不识水性，也有一段时间伙同几人练习，呛了好多次水索性放弃了。七八岁时，在姥姥家屋后的沟塘里有过一次涉水冒险的经历，至今心有余悸。

在炽热的阳光下，我们排成“一”字朝着上游有节奏地缓缓探身向前，身体随着水面的波光一起摇曳晃动起来，不知什么时候，河水早已没过腰身，弄湿了卷得老高的裤腿，泥水粘在屁股上，我们却浑然不觉。

谁家的孩子唱起了从大人那儿学来的曲子，“中山河水呦清又清，我把您来比母亲。中山河水呦弯又长，我们都是您的好儿郎！”我们也哼唱，这一刻我们心花怒放，感觉快乐是我们自己的，与别人无关。

盛夏时节，大雨如注，中山河水位日渐升高，漫溢河床，流经田间地头。比我们年长一些的男孩们，索性在拼好的木筏下绑好气垫，木筏可以容纳两人在上面，一个撑筏引向，另一个探网收鱼。这件事于我们是奢侈的，这是个技术活，还需要识水性，平日里见过的鱼也有很多，但很少有这样零距离感受在母亲河里撒网“小取”的欢喜。

午后的阳光还是逼人的眼，没有午休习惯的我们呼朋引伴地来到河畔芦苇荡里，寻觅一块地，睡在上面尽享日光的恩泽，什么都可以想、什么又可以不想，便觉得自己是个自由人。

如果只在这里睡大觉，便是亵渎了静好时光，夏日里的蚊虫肆虐，傍晚纳凉、夜间睡觉是最担心蚊虫叮咬的，将采好的芦苇棒晒干晾透，在晚上点燃，烟雾氤氲缭绕，气味刺鼻，我会把芦棒拿着满屋前后跑动，整个屋子里都充溢着烟气，蚊子横冲直撞没有一个敢靠近人前的。我们常到河畔芦苇荡里找乐，将触手可及的芦苇拔起，然后玩起过家家的游戏，穿梭游走在芦苇丛中，感觉互相追逐的、隐匿的不是清晰的身影，倒像是追忆流年好时光。

二十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事事休！多少个彻夜难眠的日子里，悠远绵长的中山河水与我梦中相依，对我呢喃细语……儿时那串串爽朗的富有韵致的追逐声、欢笑声相互交织，依旧回荡在河畔，藏匿在芦苇深处，他们跳跃着、奔跑着，待我重拾旧年好时光。